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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轻笑了声,携着气息的嗓音回荡在电梯:“既然想不到,那就先欠着吧。”

下一秒,楼层到达,门开了。

时萤如获大赦,赶紧溜了出去。

心跳如鼓地回到家,还没来得及开灯,就收到程依发来的特产单子。

时萤答应程依去嘉宁出差时帮她带家乡特产,却因变故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程依的记性倒是比她还好。

不过这趟出差当然不只有她和陆斐也,同行的还有梁榆。

……

两天的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出差那天。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时萤跟梁榆一道取完登机牌,才发现陆斐也居然定了头等舱。

过完安检,贵宾休息室里,陆斐也取了份三明治和咖啡,默不作声地坐在邻桌,盯着电脑处理工作。

时萤和梁榆则简单吃了份汤面。

赶了早班机抵达嘉宁,进了酒店房间后,梁榆才尽情表现出兴奋。

她躺在酒店床铺上打了个滚:“天呐,居然有头等舱加行政套,这哪是出差,是公费旅游吧!”

时萤和梁榆在一个房间,也很意外居然住进了行政套房。这个待遇,显然不可能是律所报销。

梁榆为陆斐也的大方感动,给他贴上了财大气粗的标签。时萤想到陆斐也手里的原始股,觉得这对他来说,应该不过是九牛一毛。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希望崔晃的父亲同意签署股份转让协议。

嘉宁虽然只是西北二线城市,但旅游业相当发达。三人住在嘉宁市区的希尔顿,崔晃父亲家却在几十里外临近景点的萨措镇,开车需要四五十分钟。

他们提前预约了司机包车,短暂休憩了一两个小时,就出了酒店。

嘉宁地处西北,十月份的天气干燥且寒冷,与尚且清爽宜人的余绵完全不同,冷风萧瑟刮在脸上。

时萤怕冷,特意裹了最厚的深蓝色大衣出门,还披了条浅灰色羊绒围巾。

可到了酒店门口,她却愣住了。

梁榆看着眼前的两人,忍不住开起玩笑:“诶,陆par,你俩这是约好的情侣装啊?”

陆斐也回过头,剪裁立括的西装外是一身深蓝风衣,衬得他身姿如松气宇轩昂,挺直脖颈下系着灰色领带,潇洒且禁欲。

男人的视线平淡扫来,掠过时萤的同款配色,似笑非笑道:“嗯,是挺巧的。”

时萤低头回避着陆斐也的眼神,因为这意外的巧合,脸上莫名燥热起来,却在梁榆调侃的目光中佯装着自如。

约好的越野车停在面前,陆斐也打开副驾驶的门径自落座,时萤和梁榆也一左一右坐上后座。

车子很快开出市区。

目之所及皆是无垠旷野和蜿蜒公路,大自然横亘出的线条肆意挥洒,巍峨雄壮,砌出漫无边际的景色。

时萤从未来过西北,望着窗外的风景,倏然体会到一股心旷神怡的沉醉。

副驾驶上,陆斐也一路寡言,梁榆却是个健谈的,一直和那位司机师傅交流着当地的风土人情。

时萤眺望着沿途的景色大受震撼,兴致上来,她掏出背包里的ipad,默默靠在车窗边画起了画。

知之愈明,行之愈笃。以往借助资料与想象绘出的场景,原来不足身临其境时的万一,怪不得有人说,天资卓越在某些时候也不及静心沉淀的感受。

很快,一幅山水草稿勾出。简单线条中,比以往的相似作品多了说不出的灵韵。

梁榆和司机聊天的间隙瞥向她,盯着屏幕惊诧道:“靠,你这画的也太好了吧?学过啊?”

时萤收起画笔,不好意思地笑:“小时候喜欢看漫画,后来学习枯燥,偶尔也会随便画画解压。”

其实学画这件事,起初还是方茼做主将她送去的。方茼费心找了美院的老师帮她启蒙,可和钢琴一样,她只希望时萤将此作为业余特长,熏陶些情操,反对她以此为业。

梁榆打趣道:“我表侄也喜欢看漫画,他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老把自己当作拯救世界的主角。我一直觉得这爱好男孩子气,你看起来可不像喜欢这个的。”

“我小时候爱跟着我哥玩。”时萤合上屏幕,说完想到什么:“他那会儿也中二到把自己当主角,不过我老说他顶多算是男二。”

原因当然不是方景遒不够优秀,而是她觉得方景遒的人生太一帆风顺,主角大多都是逆境而上的。

梁榆听罢,也忍不住问:“那主角该是啥样的?”

时萤愣了下,忖度一会儿,瞟过副驾驶沉默不语的男人,嘴上却糊弄着:“我也不知道。”

起初的聊天用尽了精神,接下来海拔逐渐攀升,梁榆犯起了高反,捂着晕沉的脑袋,靠躺在那小憩起来。

健谈的梁榆败下阵去,话痨司机又笑着调侃起陆斐也和时萤,说他们俩倒是都挺适应,还盘点起附近的景点。

时萤含笑应付了两句,手机突然震动,打开后,是一条微信消息——

“画的什么?”

来自前座沉默的男人,原来他注意到了她和梁榆的讨论。

时萤看了眼侃侃而谈的司机,又瞥向前座只露出一角发茬的陆斐也,悄悄把方才的画稿发了过去,自我满意地问了句:“好看吗?”

陆斐也:“嗯,再画张吧。”

时萤疑惑:“画什么?”

车厢内梁榆闷头睡觉,司机还在介绍着沿途的风景,他们却在交替应声之余,心照不宣地交流着。

时萤突然有种……他们在背着另外两人“偷情”的错觉。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面颊发烫,连忙将其甩出,让自己不要多疑。

可是紧接着,男人的消息蹦出——

“随你发挥。”

没等时萤反应,对方继而补充。

“谢礼。”

时萤盯着他没头没尾的两条消息,暗自捋出逻辑。

陆斐也想向她约幅画,当做上次帮她的谢礼?

并不难办,于是她回:“好。”

时萤审视着两人的聊天,好像只是正常的约稿对话。

算了,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敏感,就将对方的行为误解为……暧昧。

……

二十分钟后,越野车停在青石阶铺砌而成的路口。

萨措镇临近雪山景区,是近几年开发出的网红景点,街道上游客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时萤叫醒梁榆,三人齐齐下车,沿着数着门牌找到158号的独院。

敲门敲了半天,却没人开,旁边院子里走出一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大叔,打量他们一眼:“你们想找老崔啊?他老伴生病了,两人前脚搭了车刚赶去市里,估计明天才回来。”

“不是吧,居然真扑了个空。”梁榆惨白着张脸,语气大失所望。

来嘉宁前,他们就给崔晃的父亲打了电话,约定了拜访时间。

但刚刚出发时,梁榆又给崔晃父亲去了电话,却没有人接。

因为不清楚什么情况,三人还是决定来看看,没想到扑了个空。

络腮胡大叔说起话来中气十足,笑着道:“你们是大老远过来的吧?来都来了,要不在我们这逛逛吧,我也不是吹,就前边萨普山那,绝对是嘉宁最美的地方了。”

他说的萨普山,应该就是时萤刚刚远眺时碧湖倒影上的半山残雪,确实很美。

时萤有点心动,转头去看陆斐也。

男人对上她清澈的眸子,读出藏在眼底的期待,不置可否地点头:“既然来了,那就逛逛吧。”

……

梁榆高反严重,趁着越野司机还未离开,选择独自坐车回酒店。

于是,就剩下了时萤和陆斐也。

络腮胡大叔听说他们是来找崔父,热情替两人引路,路上还不忘叨叨:“崔晃那孩子性子闷,小时候就爱坐那片画画,你别说,画的真是有模有样。唉,整个镇数他最有出息,没想到年纪轻轻人就没了。”

“崔晃打小就不爱说话,他爹脾气又倔,俩人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时萤默默听着,心里对素昧蒙面的崔晃生出了一份好奇。

对方是位非常优秀的原画师,突发脑梗去世时,才刚过三十三岁生日。

《穹顶》的游戏美术是业内公认的出色,一经发行就斩获了当年TGA的最佳美术。

她玩《穹顶》时也觉得游戏画面如同一场视觉盛宴,远超其他游戏。

不仅构图和色彩理论功底扎实,画面的冲击力也同样饱满,所以玩家才能够获得那么震撼沉浸的体验。

待在家的那几天,时萤丧失灵感,毒蛇7和番茄炸弹劝她打游戏放松,推荐的却不是辉成旗下的游戏,而是《穹顶》。

《穹顶》不是最赚钱的游戏,里面也没有什么暴力对抗的场面,却能使玩家在游戏体验中得到平静放松,这和优秀的游戏美术有很大关系。

那仿佛是络腮胡大叔口中不善言辞的崔晃,在游戏中构建的天堂。

……

远处山脉被皑皑白雪覆盖,雪域高峰上苍云茫茫,映在静穆湖泊。

周边领着游客的导游指着不远处的雪山介绍说,萨普山是神明的象征。

五彩经幡迎空飞扬,风刮过耳边,时萤整个人都沉浸在神圣的静穆中,凝望着无法用言语概述的美。

她不认识崔晃,却在眼前震撼的景色中理解了,他为什么能创造出《穹顶》中那些美轮美奂的场面。

雪山湖泊,巍峨壮阔,所有人不过是芸芸众生的沧海一粟。

大自然直击人心的鬼斧神工,能逼退一切微不足道的渺小,令人短暂抛却世俗上的烦扰。

陆斐也站在她身侧,视线斜来,长久地盯着女孩黑亮瞳孔中的撼动。

“怎么了?”时萤缓过神来,才发现男人正注视着她。

陆斐也移开视线,摇着头笑了笑:“第一次见你这么亢奋。”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迎风飘扬的发丝突然遮住了时萤的眼睛。

下一秒,男人突然伸出手,帮她拨开了迷到眼前的碎发。

指腹一触而过,时萤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手指。

半晌,她仰视着远处的峻拔景象,没来由地开口:“陆斐也,你玩过《穹顶》吗?”

《穹顶》是容玖游戏的得意之作,本想着陆斐也如今负责收购谈判,说不定接触过,可没等他回答,时萤又很快意识到,“你工作那么忙,估计也没时间玩游戏。”

听陈儒说,陆斐也刚进外所时永远最晚下班。反倒是回国后,因为暂时还只能做非诉才轻松了些。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会把难得的清闲时间浪费在游戏上。

陆斐也低眼看她,眼眸愈发深沉,意味不明地道了句:“嗯,时间确实不太多。”

“那真是可惜了。”时萤小声嘀咕,觉得陆斐也在国外的那几年,应该丧失了不少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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