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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林佩兰很清楚陆斐也不会选择王清姿,因为她们都更看重感情外的得失。

就像她当初能够为了自己的人生,狠心抛下儿子离开,即使陆斐也没有责怪,总该是心有芥蒂的。

既然陆斐也喜欢时萤,林佩兰也不会反对。这个儿子自小就有主见,决定的事旁人干涉不了。

作为一个缺席儿子成长的母亲,林佩兰很清楚,如果她反对,恐怕会彻底失去陆斐也这个儿子。

餐桌上的氛围,多少有些别扭。

林佩兰的姿态端庄优雅,一边吃着菜,一边时不时开口:“时小姐是余绵人?父母都还安好?”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

时萤如实回答。

“抱歉,是我多问了。”

时萤摇头:“没事。”

林佩兰微笑了下,继续道:“阿斐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目前在香港定居?时小姐有没有考虑过去香港工作?”

这个问题出乎意外,时萤下意识瞥了眼陆斐也,停顿后摇头:“阿姨,我目前并不考虑换工作,而且……”

时萤犹豫了下,才抬眸看向对方,用一种相当确定的语气开口:“我母亲身体不好,我想,未来我也不会离开余绵。”

没想到她会回答得如此直接,林佩兰眼睫微颤,总算发现时萤不太一样的地方,轻轻点了点头:“也对,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吃完饭,林佩兰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今晚的飞机回香港。阿斐,你也送时小姐回去吧。”

……

同林佩兰礼貌道别,上车后,时萤仍想着对方刚才的话,心不在焉地靠坐在副驾驶。

她知道德盛的本部在香港,林佩兰问她是否考虑去香港工作,是在暗示陆斐也的工作安排吗?

时萤放心不下方茼的身体,不会离开余绵,那么陆斐也呢?他会更想陪在林佩兰身边吗?

说起来,他们目前只是在谈恋爱,自己的存在,能够左右陆斐也的人生规划吗?

陆斐也见时萤发呆,揉了揉她的脑袋:“想说什么就说。”

时萤看他一眼,拐弯抹角道:“你跟你母亲……关系怎么样?”

“八岁那年我父母离婚,她去了香港,后面就断了联系,再没回来。”

陆斐也答得很坦白,转过头看见时萤正在发愣,又问了句:“怎么了?”

时萤这才回过神,摇头:“你以前……怎么没有说过。”

方景遒说她不了解陆斐也的家庭,她从来不知道,这才是陆斐也不谈论家人的原因。

陆斐也停了几秒,轻描淡写道:“其实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

就连他也没想到,二十年未见的林佩兰还会突然出现在眼前。

……

陆良和林佩兰的夫妻关系并不好,从他有记忆开始,陆良就沉溺于酗酒打牌,林佩兰则漠然以对。

直到他八岁那年,陆良的家具厂因为一场火灾意外错过了交货日期,濒临破产,林佩兰也顺势提了离婚。

那段时间,家里每天都是争吵,直到某天,陆良控制不住情绪动了手。

林佩兰的朋友听说后上门探望,陆斐也无意间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也拼凑出了那个烂俗的故事。

……

林佩兰和陆良的父母过去都是老汽车厂的工人,两家关系很好。

不幸的是,林佩兰十四岁那年,林家父母坐大巴去城里探亲,却在半路上出了车祸,双双去世。

之后,林佩兰便在陆家资助下继续读书,一路考上了大学。可陆良却不是读书的料,早早开始打工。

再后来,陆母生了场重病。

病榻之上的她知道儿子从小就喜欢林佩兰,也早就把林佩兰当成了儿媳妇,闭眼之前,希望能看到儿子成家。

还在读大学的林佩兰为了成全陆母临终的心愿,不得不辍学回家,嫁给了陆良,第二年生下了陆斐也。

没人知道,林佩兰大学时曾交了个男朋友。之所以嫁给陆良,不过是因为无法违背陆母病重时的托付,偿还陆家这些年的恩情。

“人生?我的人生都被他毁了。”

隔着门听到这句话,陆斐也才明白林佩兰对陆良是有恨的。

婚后,陆良用父母的积蓄做起了生意,也赚了些钱。他没在物质上苛待过林佩兰,却执拗地不让她出去工作。

于是当年人人羡慕的大学生,最终成了大门不出的家庭主妇。

或许是因为不能出去工作,林佩兰对陆斐也的教育很上心。

奥数、编程、射箭、跆拳道,不管陆斐也学什么,都是一样的手到擒来。他的优秀,是林佩兰唯一欣慰的事。

只是她不爱陆良,连带着对陆斐也这个儿子,也不像其他母亲一样亲近,更像是把培养儿子当成了工作。

那次动手后,林佩兰没再提离婚的事,陆良也因为厂里违约的事情焦头烂额,鲜少回家。

喧闹的家总算清静下来。

然而没过多久,陆斐也觉得没劲,在某天逃了奥数班的课提前回家,却在家门口撞见了母亲和另一个男人在车上亲热。

林佩兰发现儿子的身影后,狼狈下车,陆斐也闻到她身上交缠后愈发浓烈的香水味,不自觉皱起了眉。

回家后,他没等林佩兰开口,不冷不热地说了句:“你走吧。”

离婚,离开陆良,随便怎么样,都比现在要好。

林佩兰感受到儿子的冷漠,问陆斐也是否愿意跟她一起离开,陆斐也却摇了摇头。

他心知肚明,林佩兰如果带着自己这个儿子,即使离了婚,也摆脱不了陆良的纠缠。只有放弃抚养权,陆良才能更痛快地签字。

没多久,陆斐也就听说那个男人给了陆良一笔钱,解决了家具厂违约的债务。次月,林佩兰就跟着初恋去了香港。

后来陆良喝醉时,断断续续提到过林佩兰的消息,说她重拾了学业,很快再婚,日子过得不错。

陆斐也能够理解林佩兰的选择,她那时才二十九岁,不会甘心把自己的人生绑在陆良身上。

世界上歌颂母爱伟大的人太多,这样的歌颂像是无形的枷锁,可没有人规定,做了母亲的人就该为孩子绊住脚跟,深陷在暗无天日的生活中。

陆斐也和林佩兰的母子关系,客气大于亲近,他厌恶父母不合的伪装,所以推了林佩兰一把,让她做了那个狠心与绝然的选择。

再次见到林佩兰时,陆斐也一点也不意外对方现在光鲜亮丽的人生。

至于过去那些龌龊,不仅方景遒不知道,就连宗震他们也不清楚。同样的,他也并不准备告诉时萤。

……

车厢里,时萤没有察觉陆斐也的失神,又随口问到:“那你父亲……”

陆斐也收回思绪,言简意赅地回:“死了。”

时萤顿了顿,发现陆斐也用了一个冷漠且直白的字眼。

冥冥之中,似乎明白了那一晚,男人见完林佩兰后低迷的情绪。

时萤没再探究陆斐也父亲的事,换了个稍微轻松的话题:“我上次听梁榆说,林……你母亲是和王小姐一起来的余绵。”

陆斐也以为她是在别扭吃醋,笑了笑回:“说起来有点巧,她的现任丈夫是东怡船务的董事,她从旁人口中得知了我的消息,就趁上次的案子收尾来了余绵。另外,德盛本部在香港,她去香港后重拾学业,和本部的吴par是校友,而吴par最近来余绵跟我商议一桩案子,所以在于李记一起吃了顿饭。”

“时小姐,我的这个解释,你是否满意?”陆斐也眼神直勾勾地望来。

时萤被他盯得脸红,不自在地别过脸:“你是在将我的军,指责我胡思乱想吗?”

陆斐也轻笑着摇头:“霂霂,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不用烦心任何事,她并不会参与我们的生活。”

这个她,指的是林佩兰。

时萤愣了愣,才明白陆斐也是在解释,解释他不会因为林佩兰离开余绵去香港工作。也是在告诉她,即使林佩兰是长辈,她也不用因此委屈自己。

“话说这么满,你确定?”

陆斐也笑了,点头:“我确定。”

他遭遇的亲情都太冷漠,所以才会羡慕起方景遒提及时萤时不自觉变得温情的眼神。

他更贪恋此时此刻,她就在眼前,把曾经缺失的空洞彻底填满。

“没什么要问我了?”陆斐也又问。

时萤摇了摇头:“算了,既然你说都已经过去了,知道她是你的母亲,这就够了。”

她已经明白陆斐也对家人回避的原因,他不想提,她不会逼他。

陆斐也叹了口气,突然熄了火,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怎么了?”

话才刚说出口,男人已经抱住了她。

陆斐也没有说话,他以前一直不理解陆良的做法。现在才明白,陆良执拗地想要绑住林佩兰的原因。

不过——

“时萤,我会比他做的好。”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