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琅文学zilangwx.com

反倒是李成尚,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轻蔑一笑:“原来如此,怪不得时小姐上次会说,我比陆律师差远了。”

闻言,陆斐也懒散挑眉,嘴角勾起弧度,慢悠悠看向时萤:“是吗?你这么说过?”

时萤眼神发懵地看向他,心想:那次在餐厅门口他不是都听见了吗?干嘛还明知故问?

陆斐也并未解释,摸了摸她的头,漫不经心开腔:“霂霂,下次得换个谦虚点的说法,给别人留些面子。”

男人明显话里有话,李成尚脸色一滞,随即讥讽道:“呵,陆律师当年可是赵主任的得意门生,主任还希望陆律师能当个检察官,真是可惜,最后却成了个投机钻营的律师。”

时萤听出对方话中的讽刺,皱了下眉,正要开口,男人的指腹摩挲过掌心,安抚似的捏了捏。

“的确比不上李检,为了进A大一连考了三年,这份毅力比我强多了。我记得李检还年长两岁,要是再多考上一年,倒要让我喊声师弟了。”

“你——”李成尚变了脸色。

陆斐也从容不迫地站在那,嗓音云淡风轻:“既然提到了赵院长,正巧过两天赵院长约了陈检察长吃饭,到时候正好可以聊聊李检在法学院的经历,你说是吗?”

此话一出,李成尚眼神闪过慌乱,偏偏陆斐也又不紧不慢地强调:“放心,我不会添油加醋的。”

看李成尚平日的样子,就知道他有多在意自己的名声和前途。都说打蛇打七寸,一番交锋下来,对方的脸色已是青一块白一块。

时萤险些没忍住笑,心想她果然是多虑了,论嘴皮子功夫,没人能比得上陆斐也。

“走吧?”陆斐也这才看向时萤。

时萤早就不想再跟这两个人交涉,点了点头,跟着男人离开。

……

十分钟后,卡宴行驶在密集湍流的车道上。

时萤想着刚刚的事,瞥向驾驶座的男人,随口问了句:“你跟李成尚是有什么过节吗?”

陆斐也扯下嘴角,并不否认:“算是吧。”

时萤见他没多解释,也不再追问。李成尚那样心胸狭隘的男人,本就很难相与,有过节也正常。

开了这么久,车里的温度渐渐上来,时萤摘下了围巾,再抬头时,发现陆斐也驶下了立交桥,显然,这并不是回佳宏新城的方向。

“我们要去哪?”

陆斐也眼神随意瞥来,嗓音懒洋洋的,像是含着笑:“还欠你一样东西,怕你给我记罪,今天正好还了。”

时萤一阵狐疑,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他欠了什么。

车子很快拐出了思明路,平日热闹的A大后街很是冷清,街道里侧,有位年迈沧桑的老人独站在烤炉旁,不太利索地收拾着东西。

整条街几乎没有行人,看见烤炉的那刻,时萤眼露惊喜:“学生都放寒假了,你怎么知道张爷爷今天会出摊?”

家属院离A大后街不远,时萤自然知道这家烤地瓜摊。院里的大人都管老板叫老张,对方已经在A大后街摆了二十多年摊,只是后来年纪大了,也不经常出摊了。

陆斐也停稳了车,才解了安全带,低声解释:“大学那会儿租的房子在附近,年前其他店都关了,只有这家烤地瓜会出摊,所以来碰碰运气。”

时萤愣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

陆斐也:“这不能停车,你在车上等着?”

“嗯。”时萤回神点头。

等到男人走远,她摁下一点车窗,趴在那儿望着陆斐也一袭深色风衣的背影,恍惚中像是回到了高三那年。

……

上大学时,方景遒仗着家属院离得近,回学校时总会丢三落四。

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宿舍的空调吹不了暖风,方景遒不幸感冒了一回,开始三天两头回家住。

有一次回校,他把校卡落在了家里,大晚上给时萤打了个电话,让她去A大后街送校卡。

后街离家属院不远,可刚放学回家的时萤嫌外面太冷,不想再出门。

两人在电话里掰扯了许久,最后是方景遒说请她吃个烤红薯抗抗寒,时萤才不情不愿地换了衣服,戴上围巾帽子,全副武装地出了门。

然而等见到了人——

方景遒在兜里掏了半天,末了摸了摸鼻子说:“糟糕,下楼的时候忘带手机钱包了,这又不能刷校卡,反正就一个烤地瓜,下次再吃行不行?”

一月份的余绵天寒地冻,冷飕飕的风无情刮在脸上。

“方景遒,你说的是人话吗?”时萤挨了一路的冻,说不失望是假的,可又觉得为了一个烤地瓜闹脾气不值当,抿着嘴说了句,“算了,我回去了。”

刚要离开,却看见方景遒朝A大后门的反方向走,时萤多嘴问了一声:“你不回学校要去干嘛?”

“去网吧。”

方景遒转过头,答得随意。

时萤皱眉:“你不是没带钱吗?”

方景遒抬了抬下巴:“陆斐也带了,回去再还他呗。”

时萤这才看到街头的陆斐也,他只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身形懒散,右手握着手机站在街口的路灯下,不知在和谁打着电话。

来往的学生很多,对方应该没看到她。

“哦,我走了。”时萤收回视线。

说完这句话,她又瞥了眼烤地瓜的摊位,几个女生围在那,刚出炉的烤地瓜被一层纸包着,冒出白色雾气,掰开的蜜瓤色泽诱人。

其实她可以自己买一个,可时萤生着方景遒的气,气他颐指气使,把她当跑腿,还不把答应的事放在心上。

所以她才不要自己买,她要气久一点,等方景遒下次提要求时狠狠宰他一顿。

眼看着方景遒没心没肺地离开,时萤扭过头,想着这一次短时间内绝不会原谅他。

可路过烤地瓜摊位时,她还是不争气地停留了几秒,然后才硬着头皮往家属院走。

没走几步,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喂,时萤萤,你等会儿。”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方景遒。

“又怎么了?”

时萤面无表情转过头。

方景遒从街口走到她跟前,递来一个纸袋:“给你的,趁热吃。”

烤红薯的袋子还很烫手,时萤握在手里,气散了一半,接过后小声问了句:“哪来的?”

方景遒语气随意:“陆斐也刚刚照顾张老头生意买了一个,我们俩又不吃,给你吧。”

时萤握着烤红薯,瞥了眼街口,低下头站在原地:“哦。”

“行了,那我走了。”

方景遒没有停留,转身走回了后街。

那道被路灯拉长的身影靠在电线杆旁,陆斐也的视线朝这边望了望,没多久,就一并消失在街口。

冬夜的风刮过脸颊,时萤翻开纸袋封口,烤红薯的皮轻轻一拨就揭了下来,瓤里泛着金黄,香甜软糯的味道有些烫嘴。

那是独属于冬日的幸福感。

她裹着围巾,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往家属院走,突然就觉得,好像出这一趟门……也没有那么糟糕。

……

时萤盯着陆斐也的背影出神,直到被微信消息声拽回思绪。

打开手机,发信人居然是李成尚。

时萤不悦地皱了下眉,后悔自己上次相亲后忘了将对方拉黑。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的字眼刺激到了时萤的神经,她愣了愣,指尖缓缓从右上方离开。

李成尚:“怪不得你上次要替陆斐也出头。”

李成尚:“可惜我说过,他也就只能当个律师了。”

停了几秒,时萤打字问到:“你什么意思?”

再收到消息时,陆斐也已经买完了烤红薯,转身朝着车子走来。

手机不停震动着,时萤盯着屏幕上的那几段文字,大脑轰然宕机了几秒。

什么意思?我只是没想到,法官的女儿还能看上杀人犯的儿子,可笑不可笑。

你知道他为什么出国吗?那是因为他国奖被院里取消,只能退而求其次,灰溜溜地出国交换避风头。

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怕别人揭穿,自己有那样一个不堪的爹。

失神的几秒钟里,时萤蓦然想到刚上大一时,方景遒的那通电话——

“你说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

“走就走,以后可别回来。”

那一天,时萤在宿舍坐了很久很久,最终怀着祝福,偷偷给陆斐也发去了邮件。

那时的她以为……她以为……

没等时萤整理好思绪,她已经慌乱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萧瑟的街道上,陆斐也低垂着眼皮走来,修长的风衣被随意吹起一角,男人的身影逆着路灯的光晕,渐行渐近。

“怎么哭了?”

等到男人开口,时萤才发现自己的失态。

她抹了抹眼泪,愣愣抬起头,想要控制好语气,声音却止不住地发颤:“陆斐也,我听我哥说,你大三那年突然就出国了。”

“嗯。”

“是……因为什么?”

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冗长的沉默。

半晌,陆斐也叹了口气,低眼看着她:“你真的想知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