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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很苦,好像很疼,也好像空了一块。

可若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他不能包庇,否则何以安民心,何以治天下。

沈府几百口人命,战场上数千枉死的士兵,他们都需要一个公正。

他也别无选择,这才是他登基后面临的真正的考验。

只是从今以后,他没有父亲,没有母亲了。

李云徵缓缓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纸砚在外头听着,心疼的跟着抹泪。

傅珩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他挥手让纸砚退下,悄无声息的进了内殿。

少年天子缩成一团,发出隐忍的哭声,犹如被抛弃的小可怜。

傅珩无声叹了口气,上前半蹲在他面前,将他轻轻环抱着,拍了拍他的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这话犹如打开了泄洪的闸门般,李云徵扑进傅珩怀中哭的撕心裂肺。

这也是天子生平,哭的最凄惨,最放纵的一次。

或许是性子日渐沉稳,也或许是再也没有那个人抱着他,宠着他,温声哄他。

不知过了多久,李云徵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只是仍旧扑在傅珩怀里,不肯出来。

傅珩也任他去了。

总归此后再难有相见之日,便再惯着一次。

直到天色渐渐暗,傅珩听见肩膀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他无奈一笑,小崽子竟睡着了。

随后,他动作轻柔的将人抱起,放进寝殿。

少年天子熟睡的容颜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再是韬光隐晦多年,他也只是个还未及冠的少年。

看了许久,傅珩终是狠心拿出了袖中的折子与兵符放在天子的枕边。

他总不能护他一辈子。

他是天子,有些事情他该要独自面对。

自古以来,历任天子或多或少都是踩着亲人的鲜血登上高位。

李云徵也不例外。

傅珩走出宫殿,外头大雪纷飞。

明日,便是大年三十。

过了明日,他便要离开京城了。

离开生活了二十余年的故土。

要说没有半分不舍,自然是假的。

说没有半点牵挂,也不尽然。

至少宫殿里头那位,能牵动他的思绪。

傅珩在长廊下立了许久,纸砚一声不吭的在旁边陪着。

直到原青峦撑伞自雪中缓缓走来,手臂上搭着一件白色披风。

“照顾好皇上。”

临走前,傅珩轻轻落下一句。

纸砚红着眼眶应了声是。

他是跟着傅珩去的寝宫,自然也瞧见了傅珩将兵符与折子放在皇上枕边。

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可他只是一个奴才,连相劝的资格都没有。

只能任由傅珩离去。

大雪中,那两道身影逐渐模糊。

直到再也看不见,纸砚才抹干泪,转身进入寝殿。

皇上醒来瞧见那些东西,便明了帝师的用意,定是要难过的。

然他刚想穿过屏风,却瞧见里头纱帐微动,有细小的声音传来。

纸砚一震,皇上何时醒的。

他迟疑半晌,终是安静的立在屏风后,没再上前。

他知道,皇上此刻更需要的,是一个人的独处。

不知过了多久,里头才传来少年低沉的声音,“纸砚。”

“奴才在。”纸砚忙迎了上去。

“备笔墨。”

纸砚身子一僵,微微哽咽,“是。”

合该是这样。

帝师去意已决,皇上又岂舍得不成全。

云宋定安元年末,天子拿出先帝的罪己诏昭告天下,洗清贺若国师的罪名。

并下旨此后云宋人必奉雪山贺若族为尊,不得有半分轻慢。

至此,朝廷与贺若族尽释前嫌。

至于贺若少主任国师十年之约,天子下令待下任少主出世后执行。

定安元年年末,天子为沈府平反,赐沈府孤女沈花鸢县主之位,将原本沈府的宅子一并赐下。

定安二年初一,帝师上交兵符请奏卸职离京,天子驳回。

随后下旨留帝师之位,允归期不定。

摄政王的牌匾也正式撤下,换上天子亲笔所书,帝师府。

只是此时,傅珩早已离京。

李云徵仰头望着帝师府的牌匾,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落寞。

都走了,好似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景白安立在不远处,同样盯着帝师府,目光游离。

傅珩走前,他们见过一面。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