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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然抬头,欣喜看师父,想要反身再爬上竹椅时,却觉得身子一轻,被他从身后抱起来:“写吧,我抱着你。”她颔首,有些害怕,也有些欣喜,以至于这八个字写下来,和别的笔迹相差甚多。

她还要再写,师父已经把她放来下:“睡去吧,待你学成时,再补足余下的。”

是以,藏书楼内,有她未曾写完的诗。

她私心里甚至将它当作了秘密。

后来渐渐大了些,她方才懂得,这句词的真正意思。

女以色授,男以魂与,情投意合,心倾于侧。

每每师父离开王府,短则半月,多则三月时,她都会悄悄来藏书楼。有时候在午后打开窗,总会有风吹进来,夏日浮躁一些,冬日则冰寒一些。有风,就有声音,无论是风穿透数个书架的萧萧声响,亦或是翻过书卷的声响。

起初她个子矮,总会站在竹椅上,后来慢慢长得高了,再不需要竹椅。

不用她说,周生辰总会在这里找到她,然后在固定的一根柱子上,丈量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她是否有长高。她看到他忽然而至,总会开心不已,说不出,就小心翼翼地用食指勾住他的小拇指,摇摇晃晃,不肯松开。

“十一,”他和她说话的时候,总会单膝蹲下来,很温柔,“你笑起来,最好看,要常常笑,好不好?”她笑,嘴角扬起来。

日日月月,年年岁岁。

琴棋书画,她并非样样精通,却偏好棋和画。

前者,可在藏书楼陪师父消磨时间,后者,则可趁师父处理公务时,用来描绘他的样子。她不敢明目张胆的画,只得将那双眼睛,那身风骨,一颦一笑,睡着的,疲累的,亦或是因战况盛怒的师父,都藏在了花草山水中。

只她一人看得,惟她一人懂得。

她不得出王府,自然不及师兄师姐的眼界开阔。每每到十日一次共用晚膳,总能听到已随师父出征的师兄,眉飞色舞描绘他如何剑指千军,身先士卒。而师姐又如何描绘,在市井传闻中,师父的名声。

“十一,你觉得,师父是不是很好看?”

她怔一怔,想了想,然后很轻地颔首。

若说师父不好看,这世上再无可入眼的人。

“有没有听过,‘美人骨’,”最小的师姐,靠在她肩上轻声说,“美人骨,世间罕见。 有骨者,而未有皮,有皮者,而未有骨。而小南辰王,是这世间唯一一个,兼有皮相骨相的人,百姓们都说,这比帝王骨还稀有。”

师姐轻声说着,甚至说到最后,竟有了大逆不道的话。

“小南辰王家臣数千,拥军七十万,战功赫赫,早该分疆裂土,开出一片清明天下。”

她眼神闪了闪。

她知道师姐喝多了,忘记了这个不会说闲言碎语的师妹,就是皇太子妃。

为了配得上皇室,为了拉拢小南辰王而存在的人。

她听得有些心慌,晚膳罢,又偷偷上了藏书楼。却未料师父竟也未燃灯烛,立在窗侧出神。她透过木质书架的缝隙,远远地,看着师父,想到师姐的话。美人骨,这三字虽然听去极美,却也未尝不是一道枷锁。

她看得累了,就坐下来。迷糊着睡着了。

再睁眼天已有些亮了,却不见了师父,只有长衫披在自己身上。衣衫冰凉,想来已走了很久,这还是初次,她在此处睡着了,师父没有抱她下楼。

时宜的手指顺着衣衫的袖口,轻轻地滑了个圈。

只是如此,就已经脸颊发热。多年前她只能背诵到“长眉连娟,微睇绵藐”,是他,教会她“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如今她当真是色授魂与,情迷了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