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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辈子的她,出生在权贵之家,生来就含着金汤匙。

可上辈子的她,不是。

她长在大山里,家里三个孩子,她是长姐,下头两个弟弟。

家里贫穷,就两张床。

爸妈一张小床,他们姐弟三人一张。

那时候纪云汐也不过六岁的年纪,她睡着后,睡姿不太好,手脚压在弟弟身上,弟弟哭了出来。

爸妈被吵醒,二话不说拉起她就是一顿打。

这些小事太多太多,很多甚至已经淡去,她已经记不太起来了。

不过到底生在现代,她没方远这般惨,十几岁就孤身去了大城市。

大城市机会多,她找到了她适合的领域,一步一步,吃过不少亏,栽过很多跟头,然后又一次次爬起来,最终成为了在投资界叱咤风云的纪总。

她换了姓改了名,从没回过头,也从未再回过那座山。

而这辈子,和上辈子完全不同。

她出生就有一对好父母,哥哥们也待她极好。

上辈子的事情,都仿若过眼烟云。

可方远,纪云汐通过方远,看到了当年跌跌撞撞的自己。

当年在最绝望,在四面楚歌之时,她多么希望有一个人能出现,能稍微拉她一把,一把就好。

可没有。

她一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那些看似想拉她的手。

最终都证实,都是假的,都是想推她入深渊。

所以,她愿意拉方远一把。

但她,也确实为上辈子的自己,感到有些许难过。

*

密室之中,暗藏各种小机关的盒子里,仅仅只剩下五十两。

吴惟安面色淡淡的,他将人皮一张张放回去,将盒子重新放好,出了密室。

密室外头,圆管事正翘首以盼。

吴惟安手里拿着那两千两银票,没说话,也没给,而是给了圆管事一个意味深长的目光。

真是巧啊。

圆管事一开口,就是要两千两。

多巧,刚好他手里就有两千两。

圆管事低着头躬着身,眼观鼻鼻观心。

吴惟安将两千两朝他扔去,圆管事一把接住。

吴惟安当即转身就走,他不想再看见圆管事了。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

吴惟安迈步而入。

纪云汐靠在美人榻上,手里拿着书,一如往常。

吴惟安双手负于身后,面色无悲无喜,从她身边经过。

可走了三步,他忽而停下,转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她低着头,似乎在看书。但她手里的书,一页未翻。

吴惟安问:“你心情不好?”

纪云汐回过神来,翻过一页杂书,状若随意:“没有。”

她抬起头,神情正常,反问他:“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吴惟安收回视线,轻叹,“因为我心情不好。”

纪云汐疑惑:“为何?”

吴惟安答道:“遇人不淑。”

纪云汐蹙了蹙眉。

总感觉,他说的这‘人’似乎说的是她,似乎又不是。

她阖上杂书,懒得猜,直接问:“你是说我?我怎么你了?”

“当然不是你。你也没怎么我。”吴惟安摇头,“不提了,不说他,晦气。你喝酒吗?”

纪云汐:“?”

吴惟安:“我有珍藏的桂花酒,喝一点,去去晦气?”

纪云汐想了想,点头:“好。”

*

夏日夜晚,风倒也凉快。

头顶月光清明,繁星闪烁。

纪云汐抱着双膝,坐在卧房屋檐之上。

在等人拿酒。

不远处,吴惟安脚步轻点,飞跃在屋檐之间。

几瞬息内,他人便到了,扯扯衣裙,在她旁边坐下,随手递给她一壶酒。

纪云汐揭开封纸,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她轻抿了一口,酒味刺激得她脸不由一皱。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仿佛喝水一般。

吴惟安看了她一眼,轻笑:“你看起来酒量不错。”

纪云汐仰头看着天边月:“还行。”

吴惟安点点头,没再多说,对月浅酌几口,静静赏了会月,刚想和她说说话。

本还好好坐着喝酒的人,忽然头就往下方一栽,看着就要整个人掉下去。

吴惟安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衣领,把她给提了回来。

纪云汐整个人顺着他的力道往他那靠。

女子身上的脂粉香溢满鼻尖,吴惟安呼吸微微一停。

纪云汐一手揉着太阳穴,拉开两人的距离,晕晕乎乎地坐直,看向他,很有礼貌地道歉:“抱歉。”

吴惟安看向她。

不知何时,她的一张脸已经红了,目光更是迷离。

但她道歉的时候,能看出来,她在努力地端正神色。

他一脸难以言喻:“这就是你说得还行?”

她才喝了几口,就醉成这样?

纪云汐拿着酒壶又喝了一口,证明给他看:“我是还行。”

吴惟安:“……”

他摇摇头,也没管她,就随她喝。

毕竟这酒已经开了罐,她也喝过了,怎么她也得喝完,不能浪费罢。

十五文一壶呢。

想起十五文,吴惟安叹了口气,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何给了那方家四千两?”

纪云汐甩甩晕乎乎的头,浅浅笑了下,看向他:“不止。”

吴惟安侧头,目光落在她那张极艳的脸上,说话声下意识轻了不少:“哦,是不止。你还让方远多送了一大袋银子。”

纪云汐点点头,又点点头,浅笑加深,语气有些小得意:“没错。你知道为什么吗?”

“知道。”吴惟安从没有这么细致看过她的眉眼五官,“财不配位,危。”

家中贫苦又不够聪明的女子长得过美,下场都很凄凉。

没有能力守住财的人手里,有太多钱,那可不是福气,那是不定时zha弹。

纪云汐重重点头,迷离的双目中,透着几分欣赏。

吴惟安收回视线,抿了下唇:“但我觉得,一千两足矣。”

纪云汐伸手,五根手指映衬着天边月色。

她看了半天,数了半天,收回了一根:“我答应给他们四千两。然后我又给他们送了四百四十四两当赏银,总共是四千四百四十四。这是,我对他们的祝福。”

吴惟安失笑。

纪云汐又坐不稳了,看着就要往前倒。

他率先出手,把人拉住。

她顺势倒到一旁,蜷缩着身子睡了过去。

吴惟安收回视线,坐在原地有一下没一下地喝完了酒。

而后他起身,将醉倒的人单手捞了起来,夹在身侧,送回了房。

她一碰到床,便自觉地缩到了最里边,背对着他,乖巧得一动不动。

吴惟安弯腰给她盖上被子。

床很大,可他早就发现了。

其实她只睡一个小角落,而且睡相极好,一整个晚上都可能不会动一下。

吴惟安坐在床边,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目光幽深。

半晌,他起身出门,喊来圆脸管事:“我记得,上京城回方家村,定要过黑淳山一带。”

圆脸管事此刻当然不会去触公子眉头,恭敬答道:“回公子,是。”

黑淳山匪,向来是商家和有钱人的噩梦。

他们武功不低,行踪成谜,而且消息极为灵通。

只要商家和有钱人路过,一定会被他们抢。

若是大家乖乖被抢,他们不会伤人性命。

但若是反抗,那必死无疑。

他们的小镖局,几年前就被抢过三回。

兄弟们都气到了,势必要拼死也把这匪窝给剿了。

可公子没同意。

圆脸管事还记得,公子说黑淳山匪懂兵法,剿之要花费大力气大伤亡,且他们京中有人,不划算。

故而从此,他们的小镖局不再接要过黑淳山的单,硬生生少了一半生意。

吴惟安双手负于身后,望着天边的月:“夫人的祝福,我怎么也得替她送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