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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惟安开始忙碌了起来,不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成为了翰林院的大红人,大学士们除了找纪明双外,也开始找起了他。

同僚有疑问,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吴惟安。

吴惟安耐心且细心,无论谁找他,他都一定帮忙,且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翰林院的大人们,搁哪都会无意间夸起吴惟安,都说这位探花郎啊,一等一的好才干。

正可谓人不可貌相,大器晚成。一年前,这位探花郎还是寂寂无名之辈呢。

而如今,他风头大盛,甚至比状元纪明双都更受学士们器重,俨然成为了书生心目的榜样。

和吴惟安一样忙的,如今还有吏部尚书纪明喜。

正值年底,对官员的考核任免一事,又提上了议程。

前几月,吏部有多闲。到了年关,吏部就有多忙。

大人们都恨不得长他个千只手,一天恨不得有一千个时辰。

他们不仅要过目上京城的官职评定,还要管各县各州的地方官员。

深夜,纪明喜还在吏部。

下属拿着份卷宗进来:“大人,今年各州共有三州知州位置空缺,您看看,这些人选可否?”

纪明喜拿过来看了眼。

这三州知州有一处,是知州上了年纪,到了告老还乡的时候了。一处是做的不错,给调进了上京城。还有最后一处,是自己辞的官。

那便是青州。

青州位于江南富庶之地,山高皇帝远,老虎称大王。

如今自己请辞的知州,还是去年刚刚从上京城调过去的,圣上的意思,便是要管管青州当地老虎称王的局面。

也就是说,如今的青州知州大人,是圣上的眼线。

可这眼线过去不到一年,便请辞了。

这青州,水深得很呐。

其他两州的知州,纪明喜心目中都有好的人选。

可唯独这青州,纪明喜没法选,这还得问问圣上的意见。

纪明喜收了卷宗:“明日早朝过后,我去问问圣上。”

他看了眼外头:“不早了,都回罢。”

纪明喜收了东西,离开了吏部,回了纪家。

到了后才发觉,吴惟安在家中等他。

纪明喜疑惑:“惟安?”

这个妹夫,很少来纪家。

来的话,也是跟着云娘过来。

算起来,云娘嫁给他大半年,纪明喜都没有和吴惟安私底下接触过。

吴惟安朝他作了一揖:“大哥,能否借一步说话?”

纪明喜看着他,有些恍惚。

就一年不到的时间,这个妹夫变化有些大啊。

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还畏畏缩缩,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可如今,他风度翩翩。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而这中间的变化,都是潜移默化的,没人觉得他这般变化有何不对。

且近来,纪明喜常常从各处听到吴惟安的名头。

甚至不少大人都和他说,可以考虑考虑吴惟安,他真的不错,可以给吴惟安一个实职,让对方报效朝廷了。

但按律,翰林院的人,一般都两年以上才会动动位置。

可这妹夫,不过一年,有些早,纪明喜也没动过这个心思。

纪明喜在书房坐下,接过下人递来的热茶,喝了口:“你找我可有何事?”

吴惟安没有坐,他又作了一揖:“我听说,青州知州前几日请了辞。”

纪明喜喝茶的动作一顿,他点头:“是。”

吴惟安:“烦请大哥明日朝后,和圣上说一声,我想当青州知州。”

纪明喜一口茶差点喷出来:“青州知州?你?”

吴惟安点头:“我听说青州知州在位一年,根本施展不开拳脚,处处被当地氏族为难,甚至家人都有性命之忧。故而我愿挺身而出,为圣上解忧,还请大哥,将我这番话禀明圣上!”

纪明喜一脸无言的看着妹夫:“你进翰林还不到一年?”

吴惟安点头:“是。”

纪明喜很无奈,这种无奈,就像当初他妹妹突然间说要嫁人一般:“你觉得,圣上会同意吗?”

吴惟安一笑:“我心意已表,圣上如何,我都听从。”

纪明喜想劝,但想了想,这妹夫似乎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和他那妹妹一样,主意大得很。

算了,反正他就传个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行罢。”

第二日一早,在翰林院的吴惟安被召进了御书房。

他朝圣上跪拜之后,高高在上的皇帝开了口:“听明喜说,你要当青州知州?”

吴惟安脸色真诚,声音掷地有声:“禀圣上,是!”

圣上笑了下:“你可知这青州是何地?”

青州知州请辞的前因后果,朝中都传遍了,吴惟安说了下原因,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热血道:“微臣愿以身报国,为圣上解忧!”

皇帝扫了他一眼,脸上带点笑:“到底是年轻人,挺有锐气。可你进翰林不到一年,如今是正七品的编修,而青州知州,朕记得是正五品。你要如何说服朕,让朕破例为你连升两品?”

吴惟安愣了愣,他一脸诚实:“禀圣上,微臣未曾想过此事。不过圣上,臣愿意当正七品的青州知州!”

如今大瑜朝的官职,特别是地方官职的品级,相对有些复杂。

根据州的不同,知州的官位品级也不同。

像青州,作为最富庶的州,知州便是正五品。而大瑜最偏远穷苦的州,便是沙州,知州是正七品。其他不上不下的州,是正六品。

而州的品级,也不是就一成不变的。

总之,一切都由圣上说了算。

先前,就发生过是正五品的州地,但知州因为相对比较年轻,圣上只给了正六品的官职。

纪明喜低调地站在一旁,闻言朝吴惟安看了一眼,而后又收回视线,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妹夫的话,他带到了。之后的事,就不关他的事了。

倒是翰林院的大学士,站出来为吴惟安说了话。

近月来,大学士是越来越喜欢这吴惟安了,大学士经常进出御书房,更是时常在圣上面前吹耳边风。

这样的好人才,大学士当然是希望对方能留在翰林院做事。

可大学士也知道,对吴惟安最好的方式,便是早日出去干出一番事业。

大学士向来爱才,他道:“陛下,惟安确实不错。”

皇帝笑了下,颇为无奈:“你又来了。”他对吴惟安道,“你得多谢谢大学士,他整日在朕面前提起你。”

吴惟安当即就朝大学士一拜。

皇帝沉吟片刻:“这样罢,青州不适合你,朕心目中已有人选。”

吴惟安面上微愣。但他内心却没太大波澜,因这个结果,他早猜到。

青州这么重要的地位,皇帝不会放心让他去。

但皇帝,也一定会如愿,将他调离上京城。

在上京城中,做事都不能随心所欲。

连皇帝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皇帝揉了揉眉间,道:“凉州罢。”

他没问吴惟安本人意见,看向纪明喜:“明喜,传朕旨意,提拔凉州知州为刑部员外郎。”

话音落后,皇帝便离开了御书房。离去之前,他瞥了匍匐在地的吴惟安一眼。

众人忙跪送:“微臣恭送陛下。”

*

晚间,吴惟安回家用膳。

纪云汐问道:“听说陛下给你定了凉州知州?”

吴惟安颔首,给纪云汐夹了块排骨,而后又给自己夹了块,轻笑,但笑容只浮于浅表:“倒是挺出乎我意料。”

那火翎鸟尾花长于幽州幽山。

而青州,便位于幽州旁边。

不过吴惟安虽说想当青州知州,但他猜到圣上必定不可能让他如愿。

在吴惟安的猜测中,圣上会让他去沙州。

沙州偏僻穷困,民风彪悍,且不服朝廷官员。

可以说,朝中官员,最不愿意便是去沙州当官,那可真是苦不堪言。

吴惟安本都已做好了去沙州的心理准备:“我没想到,会是凉州。”

纪云汐沉默地吃着饭,没说话。

凉州不富不贫,中规中矩。唯独有一点,夏日易发大水。

她爹娘,当年便死于凉州水患。

这事一直深藏于纪云汐心底,她谁都没说过,也未曾试图去查。

当年她和哥哥们都查过了,但什么都没查到。

她如今去查,怕是也一样的结果,而且会惊动背后之人。

不如,让对方自己露出马脚。

这不,蛇就自己出洞了。

纪云汐轻声道:“我和你一道去。”

吴惟安看了她一眼,凝眉:“难不成,你先前没打算与我一同去?”

纪云汐:“没。”

现代有高铁飞机,纪云汐都不太愿意出差。虽然她经常出差。

更何况在古代?

古代出行靠马车和船只,路途遥远,大概要一个月。

她想想就头疼。

和他一起去?纪云汐就从来没想过。

吴惟安顿了顿,他看向她,眼眸很深:“那你为何要与我去凉州?”

纪云汐朝他看了一眼,笑了一下:“陪你。”

吴惟安:“?”

吴惟安:“那你前头为何没打算同我去?”

纪云汐:“青州不可能,沙州太穷苦。”

吴惟安定定地看着她:“凉州也不算富裕,条件定然没上京城好。”

纪云汐:“我说了,陪你。”

吴惟安呵了声:“你觉得我会信?”

纪云汐拿他的话堵回去:“我说的都是真的。”

她放下碗筷,起身,轻飘飘落下一句:“你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吴惟安被噎了一下,无话可说。

他继续吃着排骨,可吃着吃着,心里头莫名有一些火气。

她最后那句话,越想越让人不喜。

什么叫他要是不信,她也没办法?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转眼间,便是来年开春。

佑昌廿三年二月初,凉州知州吴惟安带着夫人纪云汐,离京前往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