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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这天, 沈栀栀在小厨房做腊八粥,用?食盒装了一份打算给尤冰倩送去。

裴沅祯正好出门,于是顺道送她去东三街的医馆。

沈栀栀进门, 嚯地吓一跳。

陈良焕一身织锦银纹长袍, 头束玉冠,风流倜傥地站在内堂。

他听见声音,转头笑道:“栀栀妹妹也来?了?”

沈栀栀上前仔仔细细打量他, 目光促狭:“你来?找冰倩姐姐?”

陈良焕点头。

“冰倩姐姐在做什么?”

陈良焕指着里头一间?屋子:“正在给患者看病。”

“哦。”沈栀栀探头瞧了眼,视线又落在陈良焕身上, 笑道:“没想?到陈将军换了这身衣裳, 居然跟个贵公子似的。”

她问:“约冰倩姐姐出去玩呢?”

“不是,”陈良焕摇头,羞赧道:“我腿有旧疾,过来?请尤姑娘施针。”

“......”

针灸而已, 用?得?着这么隆重?

沈栀栀好笑。

“那?你站着做什么?等人也不是这么等的。”她示意堂内靠东的椅子:“去那?里坐着啊。”

“无?碍,这么站着方便。”陈良焕说。

沈栀栀莫名其妙,起初还不明白“站着方便”是怎么个方便法。

在她又瞥了眼忙碌的尤冰倩时,顿时会意过来?, 站在这方便尤冰倩从屋里一眼就看见他。

“......”

所?幸她的干货铺子就在医馆对面不远,她放下?食盒告辞陈良焕,想?着一会再过来?。

约莫过了两刻钟, 尤冰倩忙完。

见陈良焕还站在那?:“陈将军不累?”

“尤姑娘累了?”

尤冰倩摇头, 余光瞥见桌上的食盒, 她问:“这是你带来?的?”

陈良焕说:“是栀栀妹妹带来?的, 她亲手做的腊八粥。”

尤冰倩面上露出笑来?:“我倒是忘记今日是腊八了。”

她走?过去, 揭开食盒一看,里头满满一盅。她一个人吃不完, 想?了想?,问陈良焕:“陈将军用?过早膳了吗?”

陈良焕从军营来?的时候用?过了的,这会儿却不想?说用?过。

可他不善于撒谎,红着耳朵支吾:“还......还没。”

尤冰倩冰雪聪明,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她转身吩咐婢女:“露秋,去取一副碗筷来?。”

“为?何一副碗筷?”陈良焕不解:“尤姑娘不吃吗?”

原本是想?吃的,但他这模样弄得?她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倒是不好跟他一起吃了。

便说:“我跟露秋去后院吃。”

“......哦。”

陈良焕失落。

尤冰倩又说:“陈将军,等你用?过粥后,我便为?你施针如何?”

“好。”

沈栀栀在干货铺子忙了一会后,又来?到医馆,此时陈良焕针灸完刚刚走?,出门时还跟她打了个招呼。

尤冰倩与?她站在门口相送。

进门时,沈栀栀问:“你觉得?陈将军这人如何?”

尤冰倩哪曾想?她问得?这么直接,差点栽了个趔趄。

她装傻:“陈将军正直忠义,是个好人。”

“我不是问这个。”沈栀栀说:“凡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陈将军喜欢你,这么优秀的男子,你为?何不接受?”

“难道你还惦记奚神医?”她又问。

尤冰倩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谁也不惦记了,也不想?嫁人,只是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哪里好?”

“有医馆,有事可做,生活自由,还有你们关心我。”

沈栀栀默了默:“你这样很?好,若是有个待你好的人在身边,会更好。”

“我自己?待自己?好也是一样。”

“不一样,你不曾体会过有人爱你、心里眼里都是你的滋味,你便不知?道能?有多好。”

尤冰倩笑她:“知?道啦,裴大人待你极好。”

沈栀栀骄傲地眨眨眼:“陈将军也会这样待你。”

“你不妨考虑考虑陈将军,若迟了恐怕后悔都来?不及。我听说陈将军这次在南汌立下?大功,仕途必定更上一层楼,京城许多人家都想?招他作女婿。而且裴沅祯手下?一名将军对他有提携之恩,欲将女儿嫁给他,那?将军怕旁人比他早了去,现在正托媒人说亲呢。”

尤冰倩神色顿了顿,随即笑道:“陈将军有福,这是好事。”

.

裴沅祯去官署办事,赶在午时又进宫了一趟。

乾清殿,皇上阴沉着脸听夫子说礼教说了半天,早已不耐烦。

见他来?了,居然偷偷舒了口气,问:“裴大人此来?有何事?”

以前两人面子过得?去时,皇上称裴沅祯为?裴爱卿,疏离时便是裴大人,若是生气便冷言冷语喊舅舅。

这规律朝臣们已经摸得?门儿清。

陈大人见裴沅祯来?,行了一礼:“首辅大人。”

裴沅祯颔首,问了问皇上近来?的功课如何,磨磨蹭蹭差不多快到饭点时,咳了咳:“陈大人先归家用?膳吧,我与?皇上谈点事。”

“是。”陈大人出去了。

殿内安静后,皇上吊着眉眼:“舅舅这时候来?有何事?”

“无?事。”裴沅祯瞥了眼龙案上的奏折,问:“我听说工部呈上来?一份修缮皇陵的折子,皇上可看了?”

“看了。”

“皇上意下?如何?”

“不如何!国库银子紧缺,去年赈灾就用?了大半,好不容易充裕些?自然得?存着有备无?患。皇陵修不修都不打紧,死人哪有活人重要?”

这话实在有失孝义,可由皇上说出来?又十分在理。

原因无?他,先皇驾崩前想?将裴家一网打尽,而先皇后是裴家人,皇帝是裴家外?甥,差一点就被先皇软禁。后来?还是裴沅祯力挽狂澜,裴家和皇上才免于遭难。

而且先皇后是怎么死的,皇帝比谁人都清楚。他心里永远记得?母后自缢前说的那?番话,是以对先皇并无?好感。

要他拿钱去修皇陵,还不如拿去喂狗。

话虽粗俗了些?,但句句为?明君之道,裴沅祯心下?满意几分。

皇帝见他还杵在这,不耐烦问:“舅舅还有事?”

“唔......皇上可用?过膳了?”

皇帝错愕,暗暗揣摩他意思。

裴沅祯说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每一句都含着目的。哪怕是这么简单的、犹如家常的“用?过膳了吗”。

他这是......想?跟他一起用?膳?

但想?想?应该不可能?,这些?年裴沅祯除了宫宴,从未在皇宫用?过膳,更别提单独同他用?膳。

而且......即便他想?同他用?膳,他却不想?!

谁想?同个冷冰冰的人用?膳?反正他吃不下?!

于是,皇帝道:“用?过了。”

“......”

默了默,裴沅祯说:“臣还未用?膳,皇上不妨陪臣再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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