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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丫头好狠的心啊!不管家里人死活,只管自己快活!”

叶苏氏一改柔弱落泪的模样,瞪着浑浊的大眼睛仿佛眼前这个不是她生的而是来坏她好日子的仇人一般:“跟你好话歹话都说遍了,亲娘都求你你都不答应。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一个心肠狠毒的女儿!我把话撂在这,娣娘,今儿不嫁过去,改日就等着给你娘收尸!”

还没等余氏张口说句公道话,那叶苏氏狠了心往柱子上撞。

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架势,把一屋子人都给惊呆了。叶四妹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亲娘,没叫她撞成功。但叶五妹这会儿是不去也不成了。

叶四妹哭得眼睛都肿了,可她没办法这是三姐妹的亲娘,没人比她更清楚叶苏氏的性子。柔弱是真柔弱,执拗也是真执拗。根本劝不动。叶五妹瘫坐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叶苏氏没在周家久待,仿佛着急成婚似的,当日就把人给拉上车带走了。

这桩事发生的突然,叶嘉知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余氏有心让叶嘉少操点心,犹豫了片刻,将叶苏氏来将叶五妹带走的事情给说了。

叶嘉的脸一瞬间沉下来:“她何时来的?”

“今日上午到的,来了就找人,接了人就走。”余氏叹了口气,她还是头一回见过这么糊弄的娘。

事实上,今早那情况她瞧着有些怪,本想出手拦一拦的。叶苏氏虽说带了些护卫,但周家这边有心要拦,叶苏氏也没那么容易闹。但余氏一个外人也不清楚内情,不大好意思掺和人家家事。说到底,亲生爹娘给定的亲,她一个外人根本没有插手的权利。

“嘉娘啊……”

此时见叶嘉脸色不愉,余氏心里也有些不安:“到底是什么亲事,闹成这样?我见着亲家母一来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那架势是不达目的不罢休。昨儿娣娘才说两句话,亲家母就直接往柱子上撞。那架势,我在一旁看着都不敢拦啊……”

“说来话长,这里头的事情很难掰扯清楚。”那叶家那老夫妻俩就不是好相与的性子。当初叶嘉使计把人送走,也没想到会闹出这些事。说到底,叶五妹会遭这份罪,多少跟她有点关系。也不晓得轮台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叫这叶苏氏大雪天往外跑,叶嘉一思索便脸色有些难看。

余氏见她这般脸色,把孩子放回了摇篮:“这事儿要管一管么?”

“肯定要管,关系五妹一辈子的幸福。”

叶五妹顾虑给叶家爹娘留脸面,不想在外面把话说的太透。但叶嘉可不会管那家人的死活,思索了片刻。她干脆把遮羞布给揭了:“那夫妻俩给五妹定的夫婿,是个好男色的断袖。听说性子古怪,还有些厌女。严家为了这个儿子,给叶家砸了许多银子。这次我娘过来,要么是严家拿出更多的好处叫我爹心动,要么就是叶家有什么把柄被人捏手上了。”

当然这些是叶嘉的猜测,不然叶苏氏能这么坚决?那叶苏氏骨子里就没有那么强硬的时候。

余氏愣了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抬起头看向叶嘉,见她脸上的神色顿时有种荒谬感:“既然是个断袖,那怎么能把女儿嫁给他?亲家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这要是娣娘真进了严家,一辈子都毁了,这还是亲生的爹娘吗!”

是亲生爹娘没错,但也是将三个女儿全卖出去换彩礼钱的亲生爹娘。原主当初还不是颇得叶家老夫妻的看重,还不是三十两嫁进了周家。不过这些旧事倒也没有拿出来再说的必要。古时候还是重孝道。哪怕叶嘉心中再是看不起那对夫妻,该住的嘴还是的住嘴。

余氏翕了翕嘴角,喃喃地念叨了两句‘天呐、天呐……’

转头才想起来自己一时自私,倒是有些着急了:“那,那人都被带走了,可怎么办啊?”

“人才走,应该还没出喀什县。”

叶嘉其实也是后来从叶五妹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得知的。虽说这个朝代还没有艾滋、各种性病传染病,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同妻也是最悲惨的一个群体。尤其是这个时代男尊女卑,哪怕所有人都知道男子是个断袖,也会将生不出孩子的骂名堆到女子身上。

嫁给一个断袖,基本等于毁了一辈子。

“相公人呢?”叶嘉如今的身体实在不适合走动,她才生产没几日。身体还是虚弱的时候,等闲余氏都不叫她出屋子,想帮叶五妹也没办法亲力亲为。

“允安昨儿不是在呢么?”余氏提起来愣了一下,“咦?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

两人才说着话,周憬琛就抱着一堆书从廊下走回来。家中发生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关于严家是个什么情况他也很清楚。周憬琛素来不允许自己身边出现纰漏,跟自己有关的所有事他都习惯性地掌控得清清楚楚。

说起来,这事儿对叶五妹来说是天塌下来,但在周憬琛看来就不是事儿。一个小小的商贾严家,也就糊弄糊弄叶家没见过世面。那点产业随便找个由头查一查都能掀了那家的家底。何况那严家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好事,否则怎么死乞白赖地哄着叶家老夫妻?

他缓步走过来将书堆到书桌上,一边仔细摆好一边便道:“这事儿你们莫操心,交给柳沅了。”

“柳沅?”

“嗯。”周憬琛捋了捋垂落到身前的头发,转过身,“正巧给他找些事做。”

若是交给柳沅去处理,叶嘉倒也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柳沅看似懒散,做事其实挺干脆利落的。不过叶嘉好久没听过这名字,想到柳沅好似也许久没有出现在周家。顿了顿,她开口问道,“相公,柳沅不是人在安西都护府么?怎么跑去轮台了?”

“轮台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周憬琛没细说,“他过来一趟,自然是事先做好准备。”

叶嘉眨了眨眼睛,猜测这事儿估计跟明年开春,跟朝廷开战有关。周憬琛做事喜欢事先部署,叶嘉虽然问,却不会问的太仔细。点了点头,叶嘉终于放下心来。余氏左看看叶嘉右看看周憬琛,忽然问了一个古怪的问题:“允安,我记得柳沅今年也有二十四五了是么?”

“嗯?”她突然问这个问题,周憬琛有些反应不过来。

“成亲了么?”

周憬琛:“……”

叶嘉:“……”

余氏也是随口一句,见周憬琛叶嘉夫妻俩都十分疑惑的样子,便笑道:“就是问问,就是问问。”

“你们且放心,这桩事会圆满解决,严家翻不出大浪。”

周憬琛说的圆满解决是怎样解决,叶嘉不清楚。但这一个年过的非常仓促。

先是赶上洗三,余家人举家来了周家。余家上下态度明晰,对小述白都表现出足够的重视。余家人太清楚这孩子对余氏的意义,自然是爱屋及乌。余老太爷将小孩子抱在怀中不撒手,硬生生睁眼说瞎话说这红不拉几的小猴子生得俊俏无两。

左右叶嘉是没从那红扑扑的脸上看出俊俏来,但不否认,被人这么夸,叶嘉心里也高兴。

余家人既然来了,这个年便没有再回去。他们无论是在安西都护府还是如今在北庭,都算是客居。那既然是客居,在哪里都是一样的。正巧周家的府邸够大,余氏也有心留他们,过年干脆就没有走。叶嘉其实有些不大自在。家里长辈太多,做事都不搭理所。但难得过年,热闹一番也是好的。

这一个年过的比去岁还要热闹,余氏的脸上笑容就没断过。余家几个舅母又是那等心思通透的人,等闲不会招惹事情。巧的是,二舅母跟余氏一样懂胭脂水粉,两人当真是凑到了一处去。

余家是能人辈出的,家里人各个有自己的一套本事。有人擅诗书,也有人懂医理。原本叶嘉的身体是余氏在给调理,补药啊,各种练身体的操,多管齐下的弄。如今加上一个懂医理的小舅母。小舅母干脆从根子上给叶嘉调。叶嘉这一个月子,整整坐了四十五日。

等她能四处走动时,不仅身体比以往强不少,连姿容都好看了许多。就像一株含苞待放的花忽然绽开了似的,艳光四色。这长开的姿容被余家几个舅母夸赞,比起年轻时候的余氏都不差多少。

叶嘉有些无奈,她这厢身体恢复,已经是来年的二月份。

二月春风似剪刀,春风一吹,雪就化开了。

警戒了一整个冬日的李北镇城寨终于可以开工。这些事是耽搁不得的,周憬琛等雪一化便立即去信了孙玉山。让停工了两个月的修缮公务提起来。叶嘉也没有耽搁,抽空赶去了城寨。深冬缺粮少食容易遇匪患是没有错,其实初春才是一个抢掠的最高峰时段。

这个时节雪已经化了,粮食还未种下去。一个冬日耗下来,家中的存粮也已经耗尽了。北边的游牧民族没有余粮活命,南下抢掠的可能性更高。换言之,修缮城寨刻不容缓。

事有轻重缓急,既然能帮得上忙,那就尽可能地帮上忙。

叶嘉也给孙玉山去了一封信,而后跟余氏交代了一声便匆匆坐车去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