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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赵炜清扑通一声又跪下去,连连磕头:“主子娘娘,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主子娘娘罪大恶极。还请主子娘娘宽宏大量,饶小人一命。”

叶嘉倒也没有让他立即站起来,只说了一句:“空有知识不会用是不行的,赵大人还需要做些实事。”

“行了,你下去吧。”周憬琛仓促赶过来,还有别的事。既然敲定了用哪一张设计图,后面的事情按部就班即可。

赵炜清逃过一劫,忙不迭地就退出去。

人一走,周憬琛便拉着叶嘉去到内室坐下来。叶嘉看他这个样子还有些诧异,眨巴着大眼睛看向他。周憬琛好似有些难以启齿,鸦羽似的眼睫低垂下来遮住了眼眸。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叶嘉看他这模样福至心灵地灵光一闪:“……你这表情跟缺钱的伸手党大差不差。”

周憬琛眼睫扑簌簌一抖,顿了顿,他艰难地开口:“……什么是伸手党?”

叶嘉思索了一下,站起身,一腿往前一岔,下巴微微昂起来。一手叉腰,另一只手的手心朝上往他跟前一伸:“爹,我没钱了,给我点银子花花。”

周憬琛:“……”

……叶嘉总是不开口则以,一开口釜底抽薪。

周憬琛差点没被她这么直白的话给噎得吐血。许久,他深吸一口气,窘迫道:“……确实是有些缺银子。嘉娘,咱家如今有多少存银?”

还真被她给猜对了。叶嘉也没有问他要银子做什么,只问道:“你需要多少?”

“大约十万两左右。”

十万两银子若是在之前叶嘉肯定是拿不出来,但没收了吴家的财产以后这个银两就不是问题。不过拿得出来也是大出血,她思索了片刻,抬眸看向周憬琛。

“去岁整个北庭的税收不足十五万两,维持西北的军备都有些捉襟见肘。为了保证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做足完全的准备。”话已经说出口,后面的话便不难开口了。他缓缓道:“今年四月中旬,一定会跟朝廷开战。另外,还有些事情也需要资金支持。”

“还有些事?”

“有道是,毁誉成党,众口熏天。”周憬琛纤长的眼睫在瞳仁上落下清晰的影子,“战未起,声先行。”

叶嘉立即就懂了。这是要在开战之前先发起舆论战。有道是师出有名,方能顺水载舟。造势自然少不了银两:“吴家的银库还在吴家,钥匙在我身上。”

杨家的银库在龟兹,离得比较远。最近的是吴家的。至于周家自家的银库,叶嘉暂时没打算动。

说着,叶嘉将吴家银库的地址告知了周憬琛,顺手也将钥匙交给了他。既然四月中旬就要开战,还有一个半月的时日,时间紧迫。周憬琛没有在城寨久留,连夜从又赶回了东乡镇。不过他临行之前,将城寨这边修缮的事情交代下去,目前为止是叶嘉在盯着。

叶嘉不会盯全程,等雏形确定了她便会离开。次日一早,她就将那份设计图拿去了工地,并召集了所有工匠开了一个说明大会。毕竟真正做事的人是这些工匠和工匠下面的劳役。

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修缮的工程就重启了。

这之后赵炜清格外的老实,人也踏实了不少。叶嘉时常会去看几眼,大部分时日都是赵炜清在盯着。时间一晃儿就到了三月中旬,土碉的地基已经打出来,内部结构也计划、布置好。最外面的一道防御城垣也已经完工了大半,还没有干透。叶嘉看这事儿只要继续下去便不大会出岔子,便准备打道回府。巧了她正准备走的当日,一支从西域回来的商队紧急求见。

这支商队还不是生人,正好是程家人。带队之人也巧了,正是许久未见的程小二爷。

说起来,程家去岁的寒冬也给了城寨不小的帮助。对于程家人,城寨的将士们都有一份情谊在的。程风求见,孙玉山没思索便召见了他。

程风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西边有一个名为乌桓的游牧民族,这段时日正在西域之路上猖狂截杀大燕的商队。不知何人将大燕内乱的消息传出去,小小乌桓野心暴涨,隐约起了对大燕边境动武的心思。程家商队此次遭遇了截杀,伤亡惨重。

程家的镖师是李北镇出了名的悍勇,一个镖师能打十个人二十个人。过去马匪最猖獗的时候都不敢对程家镖师队动手,可见程家商队镖师能打的名声之响亮。这乌桓人能明目张胆的截杀程家商队,其心可诛不说,某方面也说明确实势力不错。

“消息准确吗?”孙玉山守得的是西北面,西边首当其冲的是碎叶镇。

程风点头:“我亲生经历,乌桓人似乎得了突厥的支持。”

程风此行受了重伤,能跑到城寨这边已经是精疲力尽。孙玉山立即命人将他抬去了军医的营帐,立即飞鸽传信给周憬琛以及碎叶镇的乌古斯,让他那边立即做足准备迎战。

与此同时,中原内部忽然掀起了一阵讥讽时政的文化风潮。

一时间,大量嘲讽当局揭露社会现实的讽刺诗歌在大街小巷传唱开来。朝政黑暗原本人人都知道却麻木的事情,没被人点出来是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如今忽然被点出来,瞬间一句激起千层浪。朝廷的局势一下子就乱了起来。大燕朝廷素来不关心底层人民的死活,等他们发现民怨四起已经无法控制。

大雁朝廷开始严厉地惩处这些私下里传唱动摇民心的学子、说书人,企图用武力威慑百姓闭嘴,然而他们越是抓捕越是镇压,局势就越乱。

四月初,周憬琛果然借着这股东风对朝廷宣战。

此时李北镇城寨的修缮工作已经结束,叶嘉让赵炜清紧急赶往了碎叶镇。乌桓这段时日已经试探地偷袭过一次碎叶镇附近的村庄。因为摸不着大燕的底,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能小动作的抢掠。跟先前的马匪行径如出一辙,并不恋战,抢掠一遭立即就走。

几次的骚扰,碎叶镇最西边的百姓苦不堪言。

西北边城寨要建,西边的防线也需要加固。原先设计的三分图纸是根据李北镇的地形建造,但聪明的人懂得举一反三。叶嘉派赵炜清过去的同时,她也在回东乡镇的路上。

与此同时,周憬琛李闻竹等人领军已经越过益州,渡过黄河,拿下朔方,河东道,势如破竹。

《孙子兵法》所云,‘道’乃五事之首。道既是民心民意,是大局大势。顺人者昌,逆人者亡。周憬琛这一番造势,势如破竹直捣燕京。从西北直线而下,不到两个月的功夫直接攻下了大燕六座城池。南岭军还未反应过来,十万戍边军已经兵临城下。

事情发生的突然又理所应当。当周憬琛领军出现在燕京城门前,十万戍边军在城外扎营时,当朝皇帝周晔却还在后宫跟顾明月玩替身虐心游戏。

为了刺激顾明月开窍,周晔将顾明熙纳入了后宫。此时朝政不管,满脑子情爱。为了表示对顾明熙的偏爱他不仅日日招幸顾明熙寻欢作乐,还大兴土木给顾明熙建行宫。

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帝带头,下面人自然有样学样。满城文武醉生梦死,为了权势明争暗斗,私下赌注站队,企图能得从龙之功。一朝梦醒他们已沦落成了瓮中之鳖。燕京的前后城门被堵住了,高高的城墙能阻挡大军踏入城内将他们屠戮殆尽。但另一方面也死死困住了他们,不能离开此地。

燕京中生活着大燕的权贵,一块砖头砸下来十个人里九个是官。城内是没有农田的,大部分人不事生产。一旦城内粮草耗尽,就算是家财万贯也得饿死在城内。

换言之,就算外面人不攻进来,拖一拖,饿也能饿死他们。

朝堂之上一片混乱,往日金尊玉贵的勋贵们跟被开水浇了的蚂蚁似的,爬成一团。

周晔着实没想到周憬琛来的这么快,他更没有料到自己的大军如此不堪一击。只不过四个月,周憬琛便能从冀州打到了燕京。柳沅早已带人从南岭以北拦截,截断了岭南军的消息。等岭南军反应过来燕京出事,却早已经远水救不了近火。

顾明月听说自己送出去的那枚玉佩被周憬琛扔在地上,根本毫无动容,手中握着的一枝梅花簪应声而落。通体洁白的白玉落地四分五裂,顾明月骤然站起身,带倒了椅子翻到在地。

嘭地一声声响,整个未央宫都静下来。

只见顾明月盯着铜镜中眼光四色的自己,骤然转身往外跑。这一下吓得宫人们面色发白,不知发生了何事。她鞋子不穿,只穿着罗袜踩在地上。宫人们顿了顿赶紧追上去。一边追一边在她身后喊,顾明月却全然不顾,自顾自怒气冲冲地冲进了钟粹宫。

她身形较为高挑,繁复的宫装与她艳丽如牡丹盛开的姿容将人映衬得仿佛一朵怒放的花。

只见她三步并作两步,扯下正在梳妆台前为自己点花钿的顾明熙,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她别看着纤细,实则力气极大。因幼年时在庄子上长大,打小干的都是粗活儿,所以这一巴掌把顾明熙的脸都给扇肿老高:“贱人,你骗我!”

顾明熙这冷不丁地被她一巴掌扇蒙了:“你敢打我?”

“那枚玉佩到底是什么东西?”顾明月气得浑身都在抖,“那根本就不是成亲信物!”

顾明熙面上慌乱一闪而逝,她瞬间垂下眼帘,一脸无辜加委屈地别过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明月眼睛一瞬间红了,一把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地将她的脑袋按在了梳妆台上。嘭地一声响,顾明熙发出一声惨叫,顾明月却满脸的狠毒:“贱妇!你敢玩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