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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她止住哭泣,用手抹掉眼泪,他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了手帕,只是在送出前他犹豫了,他以何种身份给她送手帕呢?

那一次,他没能将手帕送出去。

但最终他还是将手帕送了出去,在不久之后,她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嚎啕大哭的时候。

她的哭声很大,遮住了他的脚步声,他将手帕放在她身后的石头上,然后悄悄离开。

离开后他很后悔,认为自己还是冲动了,但当下次再去河边,看到那块石头上放着的手帕时,他忍不住笑了。

那周下过一场雨,如果她没有使用那块手帕,那它应该会在雨水中被冲散,掉落在地。

但他看到的是一块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拿起来仔细闻,还能闻到肥皂的香味。他知道,她肯定用过手帕,并将其洗干净,可能洗过不止一次,才趁着早上无人的时候将手帕送还回来。

他拿起手帕,又坐回习惯坐的地方继续钓鱼。

那天他运气不错,钓到了半桶鱼,他提着桶回到部队,送到团部食堂,让炊事班的人处理后给大家加餐,乐得他们团长吃饭时直夸他这爱好不错,造福全团士兵,让他继续保持。

而他也的确保持了下去,每周六上午,他都会提着桶和鱼竿去后山。

偶尔他会在后山遇到她,但她没有再流过泪,只是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发呆,而他也没再上前给她手帕。

在那些偶遇里,他们也打过照面,不是他知道她来了那种照面,而是面对面碰到。

第一次她有点怔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浅笑着跟他打招呼。第二次她多说了一句话,问他是不是很喜欢来这里钓鱼,他点头以作回答,然后错身而过。

他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那块手帕,更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手帕是他送的,也没想过去问。

问了又能如何?

没必要。

……

虽然没有交谈过,但他知道,每次她来后山都是因为难过,只是刚开始难过的时候她会哭出来,但那次嚎啕大哭后,她没再流过泪,只是目光空空地看着前方发呆。

他们也在山下遇到过,次数不多,但每次她脸上都挂着浅浅的微笑,明明有时候上午她还躲在河边发怔。

但她终究熬了过来,可能是她变得更加坚强,又或者家庭关系日渐融洽,下半年她去后山的次数逐渐减少。到他打申请回特种部队时,已经一个多月没在后山见过她。

这是好事。

他也遇到了好事,经过一年半的拉锯战,他姑姑终于妥协,不再催他结婚。而他交上去的调职申请,也终于没被直接打回来。

七一年年底,他再次通过考核回到特种部队。

虽然不在特种部队那一年多的时间里,他从未松懈过,但强度终究不如在特种部队时候。他开始忙碌起来,不再有时间去后山钓鱼。

因为忙碌,新年他没有回首都,年初一被徐远洲叫去家里吃饭。

经过供销社的时候,他碰到她从供销社里出来,脸上带笑地对蹲在不远处放炮的赵向东兄弟说:“你们小心点,别炸伤自己。”

说完注意到他,脸上的笑容敛了些,转成浅笑喊道:“纪副团长。”

他微微点头,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她像是没料到他会说话,神色里流露出几分诧异,然后笑着说:“挺好的,您呢?”

“挺好。”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年后他就开始出任务,直到五月份才回到湖阳。徐远洲听说他回来,到他宿舍找他,让他去家里吃饭,说他们好久不见,得聚一聚。

他本想答应,但话没出口就有人来找他,又有新任务了。

于是不等他回答,徐远洲就主动把吃饭时间挪到了他任务结束回来后。

但他最终没吃上这顿饭,他没能再回到湖阳。

临死前看着藏区蔚蓝的天空,他想起了很多人,早已牺牲的父母,为他操心不已的姑姑姑父……和他越好回去聚餐的徐远洲,还有她。

她,还会躲起来偷偷难过吗?

应该不会了吧。

……

林静再次被纪明钧亲醒。

虽然只是额头,但有了前几次白日宣那啥的经历,林静连忙睁开眼提醒说:“我今天还要上班。”

“知道。”

纪明钧边说边将林静抱得更紧,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发出一声喟叹:“真好。”

这一世,她不必再躲起来偷偷难过。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