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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意外事故,人没了。

工地给了赔偿款,还没到她们母女手里,就被债主拿去了。

她妈只好继续工作,不长时间,贫病交加,也没了。

剩下的债,就都在她身上了,她学上的不多,找不到体面的职业,除了卖身,基本什么都干过,债主本来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看她漂亮,嘴上说可怜她,让她跟了自己,也算是抵债了。

可她不听,她说这辈子为了还债的日子过够了,以后,她想做自己生活的主人。

债主说她不识抬举,催债催的更勤了。她也没后悔。

大金花忍不住啧啧出声:“这是什么家庭啊……说起来,你恨他们吗?”

小姑娘愣了愣,低下头,一边给长长的玫瑰剪根,一边说道:“我要说没恨过……也是骗人的,从小到大,眼看着别的小姑娘穿着漂漂亮亮的,跟着爸爸妈妈去街上买玩具,我呢,捡塑料瓶子,拾煤核,衣服也都是捡来的,或者好心人送给的。”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们家被人赶出来之后,住在了个临街的破房子,没有厕所,我只能晚上偷着去墙角解决,有一次被同学看到了,从一年级,笑话我笑话到了小学毕业。”

这话说出来,云淡风轻的,可里面的难受,我知道。

我也是这麽长大的。

说到了这里,小姑娘把手里的东西摆好了,冲着我笑:“不过,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再说了,这些事情,也不是他们希望的,都是命,没法子。我现在谁也不恨,有那个心情,还不如多赚点钱,就早点自由了。”

大金花这会儿有了跟罗晓梅一样的柔软心肠,陪着叹气。

小姑娘还是笑:“真的,我不恨,要说恨,我也就恨我的这命。我命不好——没准,跟街坊邻居说的一样,我遇上的事儿,身边的人,都是我自己妨的。”

我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的夫妻宫浮现出了一种黑气——比兔爷的铁树不开花还要严重点,还真是克夫的意思。

看着她,我忽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她跟我这么相似,是这么个命,那我自己是不是也……

不能再想下去了,行内规矩,绝对不能给自己相面,会引来大祸。

正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出来,有人要上这里来了——这也是师父的“填鸭”带来的能力,我似乎能在短时间之内未卜先知。

与我同时,长手也转过了脸来,看向了对面的街道口。

路灯昏黄,但还是看得出来,是张八斤领着一波人来了——张八斤在人群之中格外引人注目,他左脸高高的肿了起来,嘴里又缺了一块,很像是新品种的土豆,或者是刚被熊大熊二刚过的光头强。

我把椅子正过来,对着他们。

这会儿张八斤他们要过马路,现在是红灯,虽然是流氓,但也还是不敢强行闯过去的,他们就遵纪守法的在对面等着,张八斤这会儿已经隔着马路发现了我的视线,一撇嘴,把手放在了脖子前横了一下,意思是要我准备好了挨削。

可说来也巧,他们这个混混行业圈子可能不是很大,两个熟悉的身影也夹在其中——是谭老八那几个小弟。

那小弟顺着张八斤的视线,也看了过来,一看见了我,认出来,脸色就变了,赶紧拉住了张八斤,要跟张八斤说话,估计是在劝张八斤,我惹不起。

可张八斤貌似根本不听,还要骂那俩混混,估计是让那俩混混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刚想着笑,就笑不出来了。

我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影子,出现在了张八斤的身后,接着,张八斤的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奔着马路上就栽倒了过去。

我豁然就站起来了。

这会儿正过来一个装着混凝土的大车,刚好把张八斤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