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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彦带了两个随从,一个书童,一个保镖。

保镖正是那古三古叔圣,他看着曾经的袍泽,脸上被打出多处血痕,双手紧握棍棒很想砸出去。

白胜和石彪也差不多,都是恶狠狠瞪着那官差。

朱铭却满脸笑容,发出邀请道:“我等正欲餐饭,阁下何妨一起吃酒?把你的兄弟一并叫来!”

“朱大官人豪爽!”那官差非常高兴,连称呼都变了。

或许是因为深处山中,附近又有村落,这里的递铺也提供餐饮服务。

朱铭身上带的钱不多,此刻却非常大方,扔出一堆金银钱说:“有甚好酒好菜,全都拿出来,快快去杀鸡宰羊!”

递铺的兵差大喜,朱铭自己掏钱,他们可以赚外快啊,当即就跑去找附近农民购羊买鸡。

就连送他们来的官船,几个船上管事,也被朱铭请来喝酒。

李含章这个爱好军事的士子,身上还纹着刺青,同样属于豪爽之辈。他怕朱铭给的钱不够,抓出银钱扔出去,把所有士子都叫上,今天要好好打打牙祭——之前都住在船上,伙食实在不敢恭维。

于是乎,那些官差和管事,纷纷称呼“朱大官人”、“李大官人”。

二人瞬间从赴京举子,变成了疏财仗义的江湖好汉。

有头面的“精英们”在吃喝宴饮,押茶士兵和搬茶民夫还得继续劳作。

前方已经无法行船,无论是赶考士子,还是这些运茶民夫,都只能下船步行走栈道。民夫们正在将船上的茶叶,全部搬到岸上来。

忙完活计,茶递铺还不管饭,得自己砍柴生火解决伙食。

搬茶民夫的伙食,被克扣得太狠,全是掺了锯末的陈年旧粮,囫囵煮上一大锅稀粥。随便撒几颗粗盐进去,连菜都没有,他们必须自己进山挖野菜。

之前还能坐船,稍微轻松些。

接下来却得翻山越岭,每人身上都背着茶,累死累活赶路,营养不良绝对出问题,难怪死亡率那么高。看书喇

押茶士兵吃得稍微好些,但同样都是稀粥。这些人属于乡兵序列,也是被压榨的对象,只有他们的军官可以跟着去喝酒。

汉中的兵丁民夫,其实不算最惨,真正惨的是雅州同行。

雅州距离最远,还要翻越蜀道,死亡率轻轻松松过半。闹得最大的一次,招五百个雅州乡兵搬茶,两年内死了大半,剩下的全部逃光了。

那次事件影响恶劣,直接导致朝廷改变川茶运输方式,不再让乡兵去运茶,改让地方官府征召民夫。

“你们四个,过来一起吃!”负责放饭的兵差喝令道。

四个来自西乡县的民夫,因为朱铭的照顾,瞬间便有了士兵的伙食待遇。

其余民夫,羡慕不已。

一个乡兵也感慨道:“这位朱大官人着实仁义,肯为你几个掏真金白银。”

那民夫脸上的血痕还没散,之前痛哭一场,此刻却语气自豪,拍着胸膛说:“都头从不亏待俺们,以前做弓手的时候,公人克扣口粮,叫俺们吃不饱。都头不说二话,领着俺们去大闹县衙,把那县衙贴司打了一顿。后来跟着都头去剿匪,俺得了十多贯赏钱,全是都头亲手发的。”

又有乡兵问道:“伱领了十多贯赏钱,为啥还要被轮差搬茶?”

那民夫叹气说:“唉,十多贯赏钱拿回去,还地主家的旧账就用了大半。县衙贴司咽不下气,把俺家改为四等户,这两年多交了好些赋税。今年又被轮差,哪还有钱雇人代役?”

“公人都不是甚好东西!”乡兵居然骂起了胥吏,他们可是有编制的地方军。

另一个民夫说:“等回了西乡,俺也不受鸟气了,全家都去投朱相公。朱相公是都头的亲爹,俺听人说,也仗义得很,去了就能分田,交的赋税也不多,还用不着轮差役。”

“真的?俺怎不知道?”问话之人,也是做过弓手的民夫。

之前那人说:“你那边离得大明村太远,自是不晓得消息。俺家离大明村却近,黑风寨早就改成了大明村。村里今年种了仙粮,一亩地能收几亩地的粮食,那里家家户户都不缺粮。”

有个乡兵居然动心了:“俺是兴元府的,能去投朱相公不?”

“这俺咋知道?多半能去,朱相公仁义。”民夫回答。

上百个搬茶民夫,就坐在不远吃饭,竖起耳朵听他们聊天。

有不少人都意动了,心想着自己如果不死,活着回乡便全家搬去大明村。

四个弓手又开始吹嘘,讲他们当初剿匪多威风,朱铭、张广道、陈子翼三人,被形容得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操练和剿匪,是他们人生中仅有的高光时刻,四个弓手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一有机会就反复跟人诉说。许多编出来的故事,多讲几遍,他们自己都信了。

有时候被欺负,他们总是幻想,如果弓手队伍不解散,能一直跟着朱都头该多好。

想着想着,苦中作乐便笑起来。

递铺里,“精英们”喝得七荤八素,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离开。

押茶官差连站稳都困难,却拍着胸脯保证:“朱大官人是俺兄弟,朱大官人的兵,便是俺自己的兵。他们四个要是死了,俺割下脑袋给朱兄弟赔罪!”

“好说,都是自家兄弟!”朱铭彻底放心。

朱铭也喝得醉了,踱步到河边去吹风,白胜紧紧跟随,害怕朱大哥掉河里。

见他从面前经过,四个曾经的弓手,齐刷刷跪下谢恩。而其余的乡兵和民夫,也都一脸敬慕的看着他,将朱铭视为体恤士兵、善待百姓的大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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