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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楚千尘,她有羡慕,也有憧憬,她想变成像楚千尘那样的人。

不知不觉中,她就走到了宸王府外。

但她走过来后,又后悔了,不敢敲门,怕楚千尘恼了她这个不速之客。

于是,静乐就在宸王府的大门口坐下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坐了有多久,直到楚千尘发现了她,叫了她的名字……

静乐目光灼灼地看着楚千尘:九皇嫂真好,还把她捡回来。

琥珀来回看着楚千尘与静乐,总觉得静乐的眼神怪怪的……怎么说呢,让她想到了从前王妃看王爷的眼神。

好像现在王妃看王爷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琥珀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有些混乱。

屋子里的三人心思各异,寂静的空气中偶尔爆出烛油燃烧时的噼啪声。

就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一个小丫鬟带着王府的良医过来了。

良医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头发中夹着不少银丝,他是从北地军中退下来的军医,治疗那些风寒外伤的小毛病自然不在话下。

良医恭敬地给楚千尘行了礼,楚千尘让开,把这里的空间给了良医。

良医去给静乐探脉。

他知道王妃的医术,因此也没做不必要的事,探了脉后,客套地说了两句相关的注意事项,就重新帮静乐上了药膏,又包扎了一番。

十全膏散发出一股极淡极淡的药草香,不细闻,根本就闻不出来。

因为楚千尘之前送过静乐一小罐十全膏,所以静乐对这种药膏的气味已经很熟悉了,一下子就闻了出来,这是同一种药膏。

静乐拿过那一小罐药膏,轻轻地嗅了嗅,眸子越发明亮了。

楚千尘温声道:“静乐,这药膏早晚用着,你的脸上就不会留疤了。”

静乐重重地点了下头,把那小罐药膏牢牢地捏在手里。

她这种守护的姿态就像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捧着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又像是濒死之人看到了希望,一双眼睛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看着这样的静乐,楚千尘忍不住就心软了,再次把她与前世的自己重叠在了一起。

有的时候,一个溺水之人需要的也许仅仅是有人伸手拉她一把。

良医来了,又走了,门帘被打起时,吹进了一阵风,风调皮地钻进灯罩里,吹得里面的火苗时明时暗地摇曳着,也为这暖阁中平添一些肃然的感觉。

楚千尘就坐在灯笼边,光影在她脸上乍明乍暗。

她深深地注视着榻上的静乐,问道:“你要不要和离?既然过得不好,干嘛还要过下去呢?”

除了沈氏外,这还是楚千尘第一次劝人和离。

若不是静乐是顾玦的皇妹,若不是静乐对她释出的善意,若不是静乐让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这些话楚千尘是绝对不可能说出口的。

静乐震惊地瞪大了眼,嘴巴也是微张,显然处于极度的震惊中。

震惊后,她略略地缓过神,脸色与眼神又黯淡了下去,就像是她眼中的火苗被人浇熄了似的。

她讷讷道:“皇兄不会同意的。”

她的声音很轻,也没有底气,到最后一个字时已经低不可闻。

她虽然没有问过父皇,也不敢去问,但是,谁都知道父皇最好面子,父皇肯定不会同意的,还会责罚她,就连太子也因为惹父皇不喜,领了罚。

再说了,卢驸马又是皇后的表弟,皇后同样也不会同意的,甚至……

更重要的是,大齐历史上从没有和离的公主,她凭什么成为第一个?!

静乐越想越觉得不可能,咬了咬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她让九皇嫂失望了吧。静乐自觉羞愧,眼波微微流转,目光往下移去,无颜直视楚千尘。

静乐的心思并不难猜,楚千尘用脚指头想想,就猜看得出静乐此刻在恐惧些什么,心中叹息。

在她看来,静乐最好的选择当然是与那什么卢驸马和离,把这等狼心狗肺的东西一脚踹了,有多远,滚多远。

驸马吃软饭是理所当然,问题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更甚者,又反咬静乐一口。

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留着干什么呢,不和离是要留着过年吗?!

但是,楚千尘也不能为别人的人生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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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冰冻三尺,一日之寒。

一只小白兔怎么都不可能因为别人三言两语变成一头豹子的。

楚千尘慢慢地喝了口茶,轻描淡写地又道:“既然不能和离的话,那就让驸马听话。”

“住着公主府,所有的吃穿用度都靠公主养着,还拿公主的钱纳妾,呵,就算养个面首,他都知道逗你开心。”

琥珀就站在后方几步外,深以为然地频频点头,心中也是唏嘘:什么驸马爷!在民间,这不就是倒插门的赘婿还想着三妻四妾,让他和小妾生的孩子继承正室的家产吗?!他们怎么不直接冲到别人家里去明抢啊,简直不要脸!

“……”静乐双手紧握成拳,目光微微有些闪动,脸上涌起异常复杂的表情,扬起脸又朝楚千尘看去。

她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见静乐似乎有些意动,楚千尘笑眯眯地又道:“这事简单得很。”

“不听话,就打一顿;打一顿要还不听话,那就打两顿。”

“……”静乐一眨不眨地看着楚千尘,一双眼睛明亮得宛如倒映着夏夜的漫天星斗一般。

九皇嫂可真好看!

白玉般的脸庞,弯弯的柳眉,明亮的凤眼,脸上总是角噙着淡淡的笑意,透着胸有成竹的自信从容,睿智而飒爽。

九皇嫂就像如珠玉在侧,令她自惭形秽。

静乐唇角翕动,她相信,如果是九皇嫂的话,一定可以做到她刚才说得这些。

不像她。

她要是能像九皇嫂一样就好了。

静乐凝视了楚千尘好一会儿,白皙的脸颊渐渐地红了起来,从脸颊到耳根都涨得通红通红的。

她又垂下了眸子,有些不知所措地从榻上下来,匆匆道:“九皇嫂,我先告辞了。”

楚千尘:“???”

琥珀:“???”

主仆俩皆是一头雾水,楚千尘看着正仓促穿鞋的静乐,问道:“你要去哪儿?”

“……”静乐哑然无声,局促慌乱。

她没有地方可以去。

别府的姑娘出嫁了,以后,也至少还有娘家可以去,但是她……

静乐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还有别的宅子,我去那里住。”

这时,她终于穿好了鞋子,对着楚千尘福了福,赶紧踩着小碎步往外跑。

楚千尘:“……”

楚千尘没再拦着她,也起了身,同时道:“静乐,我送送你。”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一眼望去,地上、墙头、枝头都覆着薄薄的积雪,雪压枝头冬色浓。

楚千尘直把人送到了王府的外仪门,目送静乐从西角门出去了。

不一会儿,那道角门“吱”地一声关闭了。

可是楚千尘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远处,她微仰着头,目光穿过那白雪覆盖的树枝,凝望着阴沉的天空。

她没有戴头蓬帽,风一吹,几缕乌发顽皮地随风飞舞着。

琥珀生怕楚千尘着凉,轻声喊道:“王妃。”

楚千尘这才有了反应,慢慢地收了回来,投诸在角门上,道:“走吧。”

话音未落,她的步子已经迈了出去,只是没往内院走,而是往着那道闭合的角门去了。

角门一开,琥珀就看到了门外的那尊石狮子边又有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新斗篷的静乐缩成一团在门口的老地方,又坐下了。

有几丝发丝零乱地覆在她苍白如纸的面颊上,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子悲凉与茫然。

楚千尘与琥珀主仆一眼就看到了静乐,可是失魂落魄的静乐却全然没察觉,眼神呆滞。

直到楚千尘走到她面前挡住了光线,静乐发现眼前暗了下来,才傻乎乎地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时间似乎在这一瞬停驻了。

楚千尘对着她微微一笑,笑容清浅。

静乐:“……”

静乐就像是被人当场捉了个正着的小偷似的,既尴尬,又羞愧,一张小脸从雪白一点点地变红,从水红、粉红、嫣红……一路渐变到血红。

静乐像是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来,藏在斗篷里的双手更是用力地绞在了一起。

打破寂静的人是楚千尘:“静乐,你要不就先在王府住下吧。”

静乐的反应是拼命地摇头。

她怕九皇兄。

无论是从前的九皇兄,还是现在的九皇兄。

少年时的九皇兄是那种面不改色抓蛇玩的人,要不是太后反对,他估计还能养条蛇当宠物;

现在的九皇兄比从前寡言少语,可静乐却觉得他更可怕了。

如果看到九皇兄,她肯定连头都不敢抬,更也不敢出屋,毕竟在王府“偶遇”九皇兄的几率也太大了。

瞧着静乐头上那对无形的兔耳朵耷拉了下来,楚千尘有些忍俊不禁。

她确信了,静乐是既不愿意回公主府,也不愿意住在宸王府。

这事说来再简单不过了。

楚千尘提议道:“我在隔壁街有一个陪嫁宅子,静乐你要不要去那里暂住?”

楚千尘的陪嫁大部分是从前沈氏为楚千凰准备的陪嫁,但这间宅子不是,它是沈氏在皇帝的赐婚圣旨颁下后,特意为楚千尘买的。

沈氏当时就跟楚千尘说了,要是她和宸王有了龃龉,又不想回娘家,可以就近到这宅子散散心。

楚千尘从不觉得她与王爷会闹什么别扭,不过也觉得这宅子位置好,倒是让静乐先住上了。

静乐听得两眼亮晶晶的,面色微酡,差点脱口问真的吗?

一想到她可以住到九皇嫂宅子去,静乐就笑开了花,愉悦得一颗心像拍着翅膀飞的麻雀似的,高兴得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抿着唇,身体很诚实地猛点头。

此时此刻,她眼中的阴霾全都消散了,就像是春天提前降临,明丽温暖的春晖驱散了冬日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