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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额角的青筋又跳了好几跳。

他知道现在包括礼亲王在内的几位王爷都觉得是他偷偷给太后下药,而他也确实是心虚的。

那杯意外摔碎的参茶还在地上,参茶流淌,零碎的瓷片四散在地上,参香不仅没有消散的迹象,而且似乎还变得更浓郁了。

皇帝的太阳穴猛地抽搐几下,一阵阵的抽痛,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锤子在反复地锤打着他的脑袋一样。

在一阵漫长的沉寂后,皇帝终于是应了,一个“好”字应得咬牙切齿。

甚至于,在皇帝出口的那一瞬,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这不是默认了心中有鬼吗?!

但话都出口,就更容不得皇帝反悔了,他现在是真的进退两难了。

其他人见皇帝松口,如释重负。

大部分人这时候都不敢插嘴,也就礼亲王妃、宁德长公主这种敢附和两句了:

“太后能去宸王府让阿玦与他媳妇尽尽孝也好。”

“是啊,这寿宁宫也怪冷清的,母后正好去王府热闹一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小內侍尖锐的通报声:“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步履匆匆地来了,身后跟着太子妃以及一大串的宫女嬷嬷,气势汹汹,明显是来兴师问罪的。

她进来时,恰好听到了礼亲王妃和宁德长公主的这两句话,整个人都傻了。

什么?!太后要去宸王府过年?!

皇后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皇帝,喊道:“皇上……”

皇后也只说出这两个字而已,后面的话根本就没机会说出口,就被皇帝打断了:

“瞧你干的好事!”

皇帝一看到皇后就没好脸色,觉得今天这些事全都是皇后惹来的,是皇后给静乐招了卢方睿这种驸马,也是皇后安排的严嬷嬷办事如此不给力!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迁怒地斥了一句,直接拂袖而去,只留下一道愤怒的背影。

而他对皇后说的这句话已经足够让在场其他人浮想联翩了。

皇后:“……”

皇后被皇帝骂懵了,气匆匆地前来,还没说上一句话,就当头被皇帝倒了一桶冰水似的,气势先去了一半。

到底怎么了?!

皇后一头雾水地皱了皱柳眉,她只听太后要出宫,却不知道中间还发生了什么,隐约能感觉到众人看她的眼光不太对。

皇后的心沉了下去。

周围静了片刻,众人的心情都是复杂。

任谁也没想到朝贺这天居然会发生这种惊心动魄的事,其中有一部分人几乎都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跑来凑这个热闹了。

这毕竟是不可告人的皇家秘闻,现在皇帝的心里肯定对他们这些人有疙瘩,有些事其实还是不知道得好。

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还是礼亲王第一个打破了沉寂。

“阿玦啊,”礼亲王拍了拍顾玦的肩膀,带着几分宽慰、几分无奈地说道,“兄弟之间,还是别闹得太过了。皇上这次应该也会吸取教训……这次你接太后出宫后,就好生给她养养。”

礼亲王方才也仔细想过了这件事。

太后病了这么多年,一直病怏怏的,却也无大碍,可想皇帝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让太后的凤体虚弱些,缠绵病榻,安安分分地待在寿宁宫。

这事确实是皇帝的错。

今天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皇帝以后对待太后一定会投鼠忌器,肯定也不敢再给太后下药了,毕竟,一旦太后有个万一,所有人都会怀疑是皇帝杀人灭口。

礼亲王这般委婉地说了这么一番话,其实也就是想劝顾玦先忍了,顾玦现在手上最多也就只有玄甲营的几千人,也不可能仗着这么些人就直接逼宫吧。

此时此刻,其他人除了点头以外,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了,只想和稀泥,只想这对兄弟可以以和为贵。

顾玦没有多说什么,只简明扼要地应了一句“好”。

所有人都是如释重负,甚至有人以袖口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那就好。”礼亲王也松了一口气,相信顾玦怎么都比皇帝要理智多了。

接着,礼亲王等宗室王爷们以及太子、皇子们也都出声与太后告辞。他们这么多男人也不适宜在寿宁宫久留。

连顾玦也跟着一起走了。

反正太后今天就能接出宫,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也不在乎在这一时半刻的。

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去,没一会儿,暖阁内就空了一半,男人们全都离开了,屋内只余下殷太后、楚千尘、皇后以及静乐等一众女眷。

在皇帝来之前,女眷们与殷太后说得颇为投契,气氛也十分和乐,但刚闹了这么一通,气氛显然不可能再回到之前了。

女眷们神情各异,多少都有些尴尬和局促,有人心有余惊地抚着胸口,有人喝茶压惊,有人悄悄去瞥皇后,若有所思。

皇后感觉女眷们都在看她,眼神中还带着刺,可是当她一个眼神瞥过去时,她们又若无其事地侧开了脸,让皇后的心情更糟了。

“严嬷嬷,起来吧。”楚千尘对着还跪在地上的严嬷嬷抬了抬手,目光故意在地上的那滩参茶上转了转,“今天你也跟我们一起出宫吧,否则……”

楚千尘唉声又叹气,一副“皇帝会杀人灭口湮灭证据”的样子,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股子举重若轻的淡然。

严嬷嬷唯唯应诺,脸色煞白,她早就冷汗淋漓,身子仿佛是从水池里捞起来似的。

她今天真是从鬼门关走了一个来回,至少短寿十年。

不过王妃说会保她无恙还真就保了,没有把她当作弃子。

其他女眷的表情更微妙了。

紧接着,楚千尘又吩咐宫女去整理太后的日常衣物。

皇后:“……”

皇后自然也看到了那摔破的参茶,心里有一万个疑问。她目光如炬地瞪着严嬷嬷,很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的场合显然不适合。

“九弟妹,”皇后假笑了一下,如鲠在喉,那张妆容完整的脸庞扭曲了一下。“母后要出宫小住吗,省亲是要有规矩的,这大过年的……”

但是,皇后的话再次被人打断了:“这是皇上答应的,皇后有什么问题,去找皇上问吧。”

这次打断皇后的人是礼亲王妃。

礼亲王妃对皇后是彻底看不上眼了,因此连半句废话都不说,直接堵了皇后的话。

皇帝正在气头上,皇后哪里敢去问皇帝,脸色沉了沉。

柿子挑软的捏,皇后冷厉的目光射向了静乐,不悦地质问道:“静乐,你和驸马好端端的,怎么就和离了呢。婚姻大事不能冲动,关乎女子终身,不要冲动!”

皇后觉得静乐简直不知所谓,太不知足了。

静乐不过一个无依无靠的庶公主,没有同母的兄弟,生母分位又低,无才无德,能寻到卢方睿这样的驸马已经很不错了。

他们夫妻和离,表弟卢方睿才及冠之年,想要再娶不难,可她静乐一个和离过的公主还能再招个驸马吗?!

“皇嫂,我没有和离。”静乐徐徐道,帕子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花。

她微微笑着,漂亮的小脸如明月般皎洁。

皇后松了一口气,心里在想:难道是来传话的人听错了?太后只是下懿旨杖责了表弟?

下一瞬,就听静乐接着道:“是休夫。”

是啊,是她休了卢方睿,是她不要卢方睿了!

皇后:“!!!”

皇后的眼睛猛然睁大,就像是见鬼了似的,目光森然。

静乐勇敢地与皇后对视着,没有人知道她看似镇定的外表下藏着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殷太后淡淡道:“皇后,静乐休夫是哀家的意思,趁着过年,把‘垃圾’扫扫,静乐在宫外也能住得舒心。”

她这句话一语双关,宁德等几位长公主听着差点没笑出来,像卢方睿这种人岂不就是垃圾!

皇后:“!!!”

皇后心头火起,被太后的话气得不轻。

没错,今天是大过年,可是她这年过得也未免太憋屈了吧,从朝贺后,就没一件事顺心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