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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她终于见到了沈氏。

如果是从前,太夫人还会摆一下婆母的架子,如今却是摆不出来了,生怕沈氏一言不合甩袖走人。

“阿芷,”太夫人对着沈氏努力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看你都瘦了,沐哥儿可好?”

“我们都好。”沈氏答得不冷不热。

沈氏之前是故意晾着太夫人的,非得让太夫人四处受挫、求助无门时,才见她。

太夫人心里苦啊,好不容易见到沈氏,赶紧哭诉起楚令霄有多苦,只望沈氏念着一夜夫妻百夜恩的份上,帮帮楚令霄。

太夫人哭得真情实意,但沈氏只觉得可笑。

等太夫人说完了,沈氏才提出了条件:“要我帮楚令霄,可以,只要楚家同意我们和离,以后沐哥儿和尘姐儿归我。”

太夫人:“!!!”

太夫人没想到沈氏再见面就又提出和离,笑容再也保持不住了,道:“这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同意把他们楚家的孙子拱手让人呢!

楚家丢不起这人,而且她要是同意了,百年后如何跟列祖列宗交代!

对于楚家人,沈氏如今是连面子情都不想维系了,她觉得恶心,所以懒得多说,用最直接的动作表示端茶送客。

于是,大丫鬟冬梅就伸手对着屁股还没坐热的太夫人道:“太夫人,请!”

太夫人哪里肯就这么离开,还想说情,可才说了“阿芷”这两个字,就又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来了,太夫人与王嬷嬷主仆俩被人强势地推搡了出去。

没一会儿,屋子里就清净了下来。

沈氏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说道:“她也撑不了多久了。”

陈嬷嬷朝门帘方向看了一眼,点头应是。

太夫人白活了那么多年,其实没经过什么事,她现在就跟个纸扎的灯笼似的,一戳就破。

这些天的挫败应该让太夫人快到达极限了,她想要救楚令霄,就不得不退一步。

陈嬷嬷想了想,问道:“夫人,要不要去告诉王妃一声?”

说到楚千尘,沈氏就眉眼含笑,语调轻快地说道:“你去吧,顺便把庄子里收的枇杷给她带几筐去,她和沐哥儿喜欢吃枇杷。”

陈嬷嬷凑趣地接了一句:“他们都是像夫人您。”

陈嬷嬷的心中也有些感慨:沈氏能有这么好的一双儿女,虽然在婚姻上苦了点,但也算有点慰藉了。

两天前,楚云沐曾来过一趟国公府,当时他还把陈嬷嬷地给放发了出去,单独与沈氏说了一番话。

陈嬷嬷不放心,守在外面的同时,也听了一耳朵,听到楚云沐郑重地跟沈氏说:“娘,您要是想和离就和离吧,我会好好习武,好好读书的,长大后,我以后养您。”

“您还有我呢!”

当下,沈氏没哭,陈嬷嬷已经红了眼。四少爷才这么点大,就已经会为自己的母亲考虑了。

沈氏和陈嬷嬷都心知肚明,肯定是楚千尘跟楚云沐说过什么了,楚云沐才会跑来说这么一番话。那之后,沈氏的心情就很好,连带胃口也好了,肉眼可见地丰润了一圈,容光焕发。

想着儿子,沈氏微微一笑,又道:“你见到沐哥儿,就跟他说,要听姐姐、姐夫的话,功课不能落下,要是下回考教不过关,就不许他在王府继续住。”

沈氏之前一直担心楚云沐会怪她,也就没心思想他的功课,现在释怀了,就记起了上次楚云沐来时,忘了问他功课了。

陈嬷嬷忍俊不禁地掩嘴笑,知道大夫人这是想四少爷了。

此时,从国公府离开的太夫人已经上了侯府的马车,觉得自己仿佛处于水生火热之中。

她先是吩咐马车回侯府,马车驶出两条街后,又改了主意,让车夫改道去往刑部天牢。

她实在是没别的办法了,能想的法子都想了,能劝的人也都劝了,可所有人都拒绝了她。

太夫人让王嬷嬷给牢头塞了银子,终于又进了天牢。

楚令霄见面的第一句就是埋怨:“娘,您怎么才来!!”

太夫人:“……”

不等太夫人答,他哭丧着脸急切地问道:“娘,康鸿达那边怎么样了?”

太夫人为难地摇了摇头:“令霄,我去找了逸哥儿,他不同意。”

楚令霄的眼睛几乎瞪到极致,心中被绝望所笼罩,更害怕了,颤声道:“娘,逸哥儿最孝顺了,您再去跟他说说,他要是不救我,我就要被凌迟了……”

说着,楚令霄的身体不住地发起抖来。

他还不想死!

太夫人无力地说道:“令霄,我都逸哥儿说了,还答应把爵位给他,可是他还是不愿意。”

楚令霄的身子瘫软了下去,身体也抖得更厉害了,又道:“娘,你去找沈芷,一旦我获罪,沈芷和楚云沐也讨不了好。”

楚令霄晦暗的眼眸中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太夫人更无力了:“我去找过阿芷了,阿芷她要跟你和离,说她要带走沐哥儿和尘姐儿。”

在穆国公府时,太夫人还很坚定地不同意沈氏的要求,可现在她已经动摇了。

“若是你答应,我就再去找阿芷,让国公府拉你一把。”太夫人闭了闭眼,为了长子,她也只能当一回楚家的罪人了。

太夫人的眼睛又开始红了。

楚令霄:“……”

楚令霄的嘴巴张张合合,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喉咙像被火灼烧似的火辣辣的。

他的心里对沈氏恨到了骨子里,嗤笑了一声:“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个女人果然是势利,看自己成了阶下囚,她就要抛下自己,连儿子都想带走。

这就是他父亲挑的好儿媳!

是父亲误了他!

太夫人疲惫至极,浑身都虚乏无力,像是被一座看不见的山压得直不起腰。

她沙哑着嗓音道:“我是没有办法了,所有能求的人都求遍了,全都让我碰了钉子。能帮得上忙的也只有阿芷了,哎,就算国公府帮不到,还有尘姐儿,若是她能说动宸王出面,你这件事也根本就是小事。”

太夫人也知道不管宸王这朵花到底能红几日,现在总归是宸王府春秋鼎盛之时,宸王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就连皇帝也要忌惮三分。

太夫人揉揉眉心,叹道:“但是,她们母女一条心,现在分明是拿捏着你这件事打算要挟我们。”

楚令霄的脸色更难看了,恨沈氏,恨楚千尘,连带对楚云沐都有几分嫌恶,楚云沐是他的嫡子,可是沈氏那种女人生下的儿子恐怕也是肖其母。

楚令霄狠狠地一拳头捶打在牢房的木栅栏上,木栅栏上的木刺擦破了他的手,痛得他面孔扭曲了一下。

楚令霄深吸一口气,徐徐道:“和离可以,楚千尘也让她带走,但楚云沐不行。”楚令霄眸色幽深幽深,宛如十八层地狱。

“她不会同意的。”太夫人想到自己被撵出穆国公府的事就觉得骚得慌。

沈氏的心太狠、太绝了!

楚令霄:“……”

楚令霄又往木栅栏上捶了一记,纠结万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大人是要提审楚令霄?”

“是啊,今天玄净道长离京了,皇上又想到了楚令霄,刚刚下了令,要杖责二十。”

安静的天牢中,两个男子的脚步声显得尤为清晰,朝这边步步逼近。

牢房中,阴暗潮湿,黑暗中那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就如同那拘着锁魂链的黑白无常朝他走来似的。

楚令霄的身子剧烈地一颤,瞳孔也随之猛缩,浑身抖得更厉害了。

楚令霄惊恐地喊道:“娘,答应她,无论沈芷开出什么条件都答应她,只要她把我从这里救出来。”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再打下去,他还有命吗?!

话语间,一个高大威武的国字脸男子进入楚令霄母子的视野中,他后方还跟着牢头以及四个禁军士兵。

国字脸男子也看到了太夫人,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牢头赔笑道:“大人,这是楚令霄之母,小的也是感念他们母子情深。”照理说,楚令霄被皇帝下令关在天牢中,是不可以随意探视的。

国字脸男子漫不经心地瞥了牢头一眼,对这种事也见惯不惯了,没说什么,只是挥手下令:“把人带走!”

楚令霄简直要哭了,在这间窄小的牢房中,他也根本就无处可躲,只能任由两个禁军士兵把他拖走了。

楚令霄对着太夫人叮嘱道:“娘,你赶紧去找沈芷!”

“令霄。”太夫人心疼儿子,想去拉他,却被牢头拦下了。

牢头给了太夫人一个警告的眼神,太夫人不敢再造次。

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要是她得罪了牢头,回头牢头去为难楚令霄,那反而会让楚令霄吃苦。

太夫人也只能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楚令霄被人拖走行刑,她再也留不下去了,匆匆地先回了侯府。

太夫人没急着去国公府,回去后,她立刻写了好几张帖子,这些帖子分别送到了楚家的族长、族老们的府上以及穆国公府。

于是,许久没有客人造访的永定侯府在次日一早敞开正门迎来了一辆又一辆马车,其中还有一辆宸王府的朱轮车。

楚千尘是特意陪着穆国公夫人与沈氏一起来的,她们没带楚云沐。

众人聚集外院的正厅里,按照主客以及身份高低坐好,气氛肃然。

族长看着沈氏与穆国公夫人欲言又止。

还是由太夫人率先开口:“阿芷,你与令霄和离的事,我可以做主答应,今天族长和各位族老就是见证,我也答应让你带走沐哥儿和尘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