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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沈千尘知道得已经够多了,不想,对方的下一句仿佛又一击闪电重重地劈在了她身上:“你是能知晓未来吧!”

“那么,你能不能知道,你自己是会生,还是会死?”

沈千尘歪着小脸,又笑了笑,带着几分漫不经意,巧笑倩兮。

怎么可能?!沈千尘怎么连这个也知道!!楚千凰的双眼几乎瞪到了极致,觉得一股令人战栗的寒意自脚底沿着脊柱往上爬。

她看着沈千尘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妖怪似的,脑子里如闷雷般回响着沈千尘最后这句话:“那么,你能不能知道你自己是会生,还是会死?”

她是知晓未来,她也知道原主在小说中被沈芷远嫁了,直到乌诃迦楼一统中原,原主还活着。

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那么,她的未来呢?

楚千凰霍地站起身来,动作太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棋盘。

于是,那棋盘上的黑白棋子霎时间就乱了,几十枚棋子纷纷被撞落棋盘,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又骨碌碌地滚了开去,一片狼藉。

这滚了一地的黑白棋子就仿佛楚千凰此刻的心情一样。

沈千尘从楚千凰的反应中知道,自己的推测又对了。

就在这时,江沅快步从厢房外来了,站在门口正色禀道:“夫人,有一帮流匪往白云寺来了!”

因为今天沈千尘是微服出行,所以江沅不唤她皇后,只口称夫人。

沈千尘:“……”

楚千凰:“……”

楚千凰的面色又变了一变,第一反应是天子脚下怎么会有流匪,可随即又想到毕竟顾玦才刚刚登基,这皇位、这江山还没坐稳呢!

紧接着,外面又传来了玄甲军将士行礼的声音:“参见九爷。”

知道顾玦来了,沈千尘立刻起了身,对着江沅道:“我们走!”

她也不再理会楚千凰,径直往厢房外走去,直到走出了房门,这才回首又看了一眼屋里的楚千凰。

楚千凰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眸子里明明灭灭。

她一对上沈千尘的眼眸,就心虚地移开了目光,更慌了,微咬下唇。

且不论她和沈千尘往日的恩怨情仇,沈千尘有些事说得对。

她知晓未来,所以她就是一个变数,就算未来的某些事会按她想的方向进行,但是,她这个变数会生还是会死就难说了。

也许,顾玦会按着原来的命运死在几个月内,但是,她能不能活到顾玦死的那一天呢?

不说外面的流匪,若是沈千尘借口“恶鬼附身”决定烧死她,她现在人单势薄,也根本反抗不了,只能任由对方像捏死一只蚂蚁似的置她于死地。

楚千凰骤然意识到这里是古代,是人命如草芥的古代,是当权者一句话就可以令人血溅当场的古代……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渺小、这么无能。

楚千凰樱唇微张,喉头像火灼烧似的,但终究没喊出来。

沈千尘很快走到了院外,就见不远处一个满头大汗的年轻僧人拦住了顾玦,焦急地说道:“……施主,外面有流匪,已经包围了白云寺山脚。那些流匪步步往这里逼近,敝寺已经关闭了寺门。”

“现在出寺太危险了,还请施主与尊夫人在寺内稍留片刻,官兵应该很快就会来救援的。”

那年轻僧人说话的同时,还有其他僧人与香客三三两两地走过,有僧人也在向其他香客解释流匪的事;有香客情绪十分激动,坚持要从后门离开;还有香客让自家的护卫去大门那边看看流匪有多少人,距离白云寺还有多远。

年轻僧人跟顾玦说完后,就匆匆地走了,一边气喘吁吁地跑着,一边对着前方几个往大门方向走去的香客高喊着:“几位施主请留步……”

顾玦似乎感觉到沈千尘来了,转头对着她浅浅一笑,俊美的面庞在阳光下添了几分明朗的味道。

他牵起了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

沈千尘点了点头,反握住他的手,两人缓步朝前方一片竹林中的凉亭走去。

那是一片金镶玉竹林,金镶玉竹乃竹中珍品,金黄的竿,碧绿的沟,如同金条上镶嵌着块块碧玉,竹如其名,宛如一片金灿灿的海洋。

临近夏季,风暖暖的,吹过竹林时,沙沙作响,平添几分清凉幽静之意。

两人走在林间的鹅卵石小道上,步履闲适。

沈千尘看着前方摇曳的金黄色竹林,一双凤眸被这金灿灿的竹林映得亮晶晶的,莞尔一笑,叹道:“有趣,楚千凰好像很笃定她能脱困。”

“到如今这个地步了,楚千凰竟然还有依仗,我很好奇,她的依仗到底是什么……”

楚千凰是因为她所知的未来才会这么自信吗?

她知晓未来,但是,从她所行之事来看,她知道的未来与自己知道的未来肯定是有些不同的。

接下来,自己该用什么方法才能从楚千凰的嘴里套更多话呢?

沈千尘静静地思索着,握着顾玦手掌的那只手有些不太安分,手指在他手背上缱绻地摩挲着,一下又一下……

忽然间,沈千尘听到了顾玦温和的声音钻入她耳中:“乌诃迦楼。”

沈千尘:“……”

沈千尘恰好停在了凉亭外,慢慢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起初,她没反应过来,不懂顾玦怎么忽然提乌诃迦楼,慢了一拍才意识到顾玦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楚千凰的依仗是乌诃迦楼。

是了,一定是乌诃迦楼!

这个名字仿佛一根无形的线把沈千尘心中那些散落的珠子串了起来,一瞬间她如醍醐灌顶,想通了很多事。

从前,她大概是身在局中,反而想偏了。

现在经顾玦一提醒,沈千尘想起了早在去岁楚千凰就特意来找她试探过乌诃迦楼的事,楚千凰一直都很在意乌诃迦楼。

现在从结论反推回去,沈千尘细想了一番,就意识到了怎么回事。

原来如此,楚千凰的目的其实很明确,不管是她一定要当三公主的伴读,还是后来哪怕沦为媵妾,也坚持要跟安达曼郡王去南昊……她所做的种种都是为了乌诃迦楼!

所以——

在楚千凰所知道的那个未来中,那个不同于自己所知的未来中,乌诃迦楼是最后的胜利者?!乌诃迦楼一统南北天下了?!

不然的话,根本解释不了楚千凰为什么非盯着乌诃迦楼不放。

沈千尘呆立原地,好久没动弹,顾玦干脆就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抱进了亭子里坐下。

亭子旁边还有一个葫芦形的池塘,池塘里的那些金鱼似乎感应到有人来了,在池水中甩着鱼尾巴游了过来,池水波光粼粼,偶有几片金黄色的竹叶落在水面上,将这一池水与鱼点缀得生机勃勃。

沈千尘完全没意识到他被顾玦抱了进来,突然,她伸手紧紧地攥住了顾玦的袖口,一本正经地说道:“九遐,你太聪明了!”

顾玦的一句点拨让她今日的三成收获一下子翻倍。

沈千尘乐坏了,想也不想就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表达她的喜悦。

沈千尘的眼睛又亮了几分,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

是了,楚千凰并不在意她现在的困境,是因为她有把握她现在的这个困境能够化解。

所以,楚千凰觉得自己困不住她?

沈千尘觉得自己需要吃点糖,脑子才能转起来,不等她开口,一颗松仁糖已经塞进了她嘴里,把她一侧脸颊塞得圆鼓鼓的。

沈千尘笑得眉眼弯弯,笑容比嘴里还甜。

知她者,顾玦也。

亭子里的石桌上除了一包松仁糖外,还有一小包蝴蝶酥。

顾玦又亲手喂沈千尘吃了一块蝴蝶酥,跟着随性地把一些碎末当成鱼食撒进了池塘里,食物的香味立刻引来了一尾尾贪婪的金鱼。

他也不打扰沈千尘,由着她静静地思考。

沈千尘转头去看池塘里的金鱼,嘴里很甜,但心里却随着思绪渐渐地泛起了一丝丝苦味。

上一世,顾玦是死在她的及笄礼后,距离现在还有一百天。

如今的大齐,顾玦是一根定海神针,顾玦在,则大齐强。

除非……除非顾玦没了,不然楚千凰是翻不出什么花样,南昊人也在大齐翻不出花样。

所以,楚千凰定然也知道顾玦的死期,并且,她还十分笃定这件事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