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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落冷眼瞧着,漠然道:“你何必费这力气,让人送她回将军府,还少些麻烦。”

愕然地看他一眼,花月觉得好笑:“回将军府,怎么回?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与李将军闹成那样,哪儿还回得去。”

脚步一顿,沈知落不解:“她与李将军闹什么?”

面前这人眼睛陡然瞪大,像是在看什么怪物似的上下扫他一圈,然后眼神缓和下来,唏嘘地道:“原来你不知道,我还当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都那样了还舍得休她。”

沈知落很是茫然,花月却像是解开了谜题,不慌不忙地在小亭里坐下,抬眼问他:“沈大人想知道怎么回事么?”

休书反正都给了,苏妙有什么事都跟他没关系,他是供奉天地之人,哪能像这些凡人似的贪嗔痴?沈知落不屑地别开头。

半晌之后,有个声音低低地从旁边响起:“怎么回事?”

乐不可支,花月扶着石桌便笑:“国师大人也能有今日,我总算信你说的天道有轮回了,这世上还真是因果有报。”

她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瞧见这人面上有些挂不住了,才轻咳两声,把事情原委说给他听。

庭院里风声细细,沈知落安静地听着,面上没什么变化。

“……将军府如今是炙手可热,八百里外的亲戚都上赶着过来打秋风,她倒是好,直接将自个儿逐出门去,惹得李家上下一顿痛骂。我以为她这是奔着同你一辈子去的,可不曾想没多久,竟领了休书。”

花月很感慨:“她上辈子是得有多大的罪过,才换来今生与您相遇。”

身边这人沉默着,半个字也没有回她,花月也不着急,自顾自地嘀咕:“其实表小姐也是傻,早知道会拿休书,就别与李将军闹了,你是没看见那天将军把她骂得有多惨,府里的丫鬟婆子都出来看笑话,就连她父母的牌位,也一并从祠堂请走,送去了永清寺。”

“瞧着也挺机灵的姑娘,遇上你就死心眼,嘴皮子上说得潇洒,实则亏都是自己闷吃,不值当啊。”

长叹一口气,花月捏着手帕若无其事地道:“我也不是要劝你什么,你是知天命的人,行事自然有你的道理。给了休书也挺好,等过几年风头下去了,表小姐还能寻人另嫁,躲着过日子也不错。”

话说得差不多了,她也没看沈知落,不着痕迹地转了话头,让他继续说先前的正事。

按照原先的安排,说完事他是该立马离开这小苑,以免被人发现,引出什么闲话来,但事情交代完之后,沈知落坐在原处没动弹。

花月扶着霜降的手站起身道:“大人稍坐,这到了时辰,我便该带着肚子去散步了,您要是累了就多坐一会儿,车马总归是在后门等着的。”

“好。”沈知落应下。

这两人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园外头,沈知落在原处坐了片刻,还是起身去了主屋。

苏妙已经睡下了,手里抱着枕头,脚不老实地踹开被褥,睡得毫无仪态,他站在床边看了片刻,面无表情地低下身子将人抱了起来。

“这来人家府上,还有带东西走的道理?”霜降躲在暗处,看着沈知落把人抱上门外的马车,瞠目结舌地小声问。

花月从墙边伸出脑袋往外瞥了一眼,摆手道:“带就带吧,他来的时候带了一箱子礼,这正好算咱们的回礼。”

“可是。”霜降有些担忧,“这样当真合适?万一表小姐不想跟他回去——”

“那她就不会挑这个时辰过来了。”花月弹了弹她的脑门,“你呀,还是脑子不够灵光。”

往常这个时候,苏妙都还在栖凤楼和那几位爷喝着酒呢,这么突然地赶过来,又非往沈知落跟前凑,小女儿心思昭然若揭,她这做人嫂子的,总不能不成全。

“这带回去,就能好吗?”霜降很困惑,“都闹到写休书了。”

“也许不会马上好,但一定有用。”花月想起李景允曾经在榻上看的那本书上的一句话,微微一笑。

置之死地而后生,死地已置,再坏也不会如何了,只要表小姐还喜欢沈知落,那后生是必然的。

到底是将军府出来的姑娘,沈大人算得尽天下,也未必算得尽人心,栽人家手里也不算亏。更何况,这次是他自己心疼了。

沈知落是不会说心疼不心疼这种话的,他觉得腻味,况且众生皆苦,凭什么就她要得他心疼?

想是这么想,但回去的马车里,他还是将人仔细抱着,手护着她的额角,免得摇晃间撞上车壁。

他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苏妙这么奇特的人,分明一点也不正经,一点也不真诚,可偏生抛下一切也要跟着他,说她是逢场作戏,可也没有人能把戏做成这样,好端端的大小姐不当,何苦来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