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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沉溺于这片刻的旖旎,谁也不忍心先去打破。

忽然,公主目光微闪。

陆惟似有所觉,正欲有所动作——

公主先一步将手绕到他的后颈,借着对方受伤难以避开的机会,手指重重捏下。

陆惟只来得及看她一眼,就闭上眼歪向旁边。

公主将人扶住,靠在软枕上。

“从阿父驾崩后,已经没有人这样事事为我着想了。”

她仔细摸着陆惟的俊脸,似要将那轮廓一一描绘在心里。

“陆郎,你这冰雪一样的皮囊,还能藏住内里对我的真心吗?我这样聪明,也会小心谨慎,你应该相信我。”

公主低头轻轻吻他,顺道将一滴泪也留在对方脸上。

“帮我守好洛阳,等我回来。好不好?”

陆惟眼皮颤动,将醒却未能醒,最终陷入更深沉的梦境。

也不知道她的话,会不会成为他梦里的错觉。

但公主心情却极好,像喝了梅饮,酸酸又甜甜。

她安置好陆惟,起身走了出去。

侯公度正好从外面回来。

见了公主,他拱手行礼,面色略有忧虑。

“殿下,臣想了又想,还是不太放心,有些话,想与殿下说。”

章玉碗点点头:“正好,我也想找侯将军。”

两人另外寻了一处安静的屋子。

侯公度开门见山:“殿下,长安恐怕有变。”

章玉碗:“我欲回长安,侯将军是想留在洛阳,还是与我同往?”

侯公度面露讶异:“臣正要请命前往,但殿下千金之躯,怎可以身犯险!”

章玉碗笑道:“千金之躯的前提是朝廷还在,若我朝沦陷,你我皆为亡国奴,将军一身本事,也许还能另觅明主,我就只能被发入罪籍了,还有哪来的千金之躯?”

侯公度忙道:“臣惶恐,殿下言重了!”

章玉碗摇摇头:“侯将军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所言非虚。你的确应该回长安,如果李闻鹊不在,禁军非你无法调动,但光你一个在,有些事情你未必能处理,所以需要我与你一起。”

侯公度是个行事果决的人,听见公主如此说,便不再啰嗦。

“殿下准备带多少人?洛阳如何安置?”

章玉碗显然早有打算:“洛阳也是个很重要的地方,苏觅初来乍到,一个人肯定镇不住,但有陆惟在,就不是问题,我打算将上官葵和城阳王世子也都托付给他。我们只带二十人走,余下的,都留守洛阳,以防万一。”

二十人这个数目不多,侯公度一听,就知道必须带上精锐心腹,不容有失。

而且公主的决定没有丝毫问题,因为他们此去,如果情况顺利,根本也不需要很多人,如果不顺利,更需要低调行事,人多了只会坏事。

“臣明白了,臣这就去安排!殿下,我们几时出发?”

章玉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事不宜迟,你我各自把事情安排好,一个时辰后在城门处见。”

她将时间安排得这样仓促,也是怕陆惟醒来之后再出手阻拦,与她纠缠。

公主知他心意,但此行非去不可,别无转圜余地。

他们自张掖相见,一路辗转跌宕,几经生死,仿佛刀口舔血惊心动魄已经成了寻常事,可公主知道,陆惟早已变了。

与她有关的事,他变得“胆小谨慎”。

陆惟希望她平安喜乐,更胜过看天下大乱。

而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生逢乱世,他们都身不由己。

身居高位,就注定关键时候,必须挺身而出。

张掖鬼市里羊肉铺门口那对麻木的爷孙,上邽城内被逼走投无路的流民,王二那一声声宁有种乎的质问,还有平生胆小躲事最后却为护百姓而死的杜与鹤,都一次又一次无声沉默地提醒着她。

一个时辰后,公主骑着洛阳城内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马,与侯公度和他的二十骑,在北门相会。

风至站在苏觅上官葵等人身边,含泪目送他们离去。

公主高髻幂离,一身春水绿波的衣裳,只回首隔着轻纱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就此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陆无事跟着出去送别,从外头归来,却面色犹疑,愁容不展,似在苦恼等陆惟醒来,如何向他解释这件事。

却见原本应该昏睡的陆惟早已睁开双眼,端坐如常,双目清明,哪里还有半分困顿之色。

“郎君……”陆无事惊讶止步。

既是早就醒了,为何不去送一程?

陆惟神色清冷,似看出他的疑惑。

“相见不如不见,她既希望我守好洛阳,那我就在此等她。”

章玉碗,你最好信守承诺。

否则,我余生便是将这天下彻底搅乱,也要让他们统统为你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