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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帝后的影响,必然比刘、郑、李三人更大。

但左月局声明不显,庙堂之外,甚至很少有人听说崔不去的名头。

他死了所能造成的轰动,不会比刘昉他们更大。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许很想解决他,但几次都没能杀掉,就退而求其次,把目标放在其他人身上。

现在刘昉死了,还有一个跟他一起矫诏的难兄难弟郑译。

凤霄之前梳理两件案子的走向,的确一时没想到郑译身上。

崔不去算是给他提了个醒。

郑译是个很喜欢凑热闹的人。

今夜秦王府夜宴,他必定也会前往。

思及此,凤霄对裴惊蛰道:“你去找明月,让他派几个人盯着郑宅,就算郑译出门也远远跟着,他跟什么人见面,吃了什么,去了哪里,我都要知道。”

裴惊蛰赶紧应下,顺道朝秦妙语那里瞄。

凤霄立时发觉,看他一眼。

裴惊蛰硬着头皮把包袱放在石几上。

“郎君,这是秦、哦不,是宫里赐下的神仙膏,据说有养颜奇效,是陛下让人送来的。”

凤霄从包袱里拿出一罐神仙膏,把玩片刻。

“是吗?”

裴惊蛰为了那半月俸禄,已经豁出去了,话越说越溜:“您离宫之后,内官奉陛下之命本要送来,正好遇上宫门口的秦姐姐,就托她送来了。”

秦妙语干笑,心道怎么一件小事越说越复杂了,还把皇帝给牵扯进来。

说到底,她怕自己不照着崔尊使的话去做,把他给供出来,日后二府主跟崔尊使一合计,倒霉的还不是她这种小卒么?

哎,做人真难,做好人难上加难!

凤霄喜怒不辨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扫了两遍,冷不丁问:“你们觉得且末城如何?”

语气和蔼可亲。

裴惊蛰毫无防备,下意识道:“挺好的!”

凤霄笑得温柔:“那让你们俩去那里吃风如何?西北边塞之地正需要你们这等栋梁之才!”

说罢,他脸色忽而一变:“撒谎撒到我面前来了,嗯?”

那声嗯差点没把裴惊蛰吓得腿软,他立马就招了。

“是秦妙语让我给您的!她不让我说!”

秦妙语叹了口气。

事已至此,面对顶头上司的压力,她也只能将崔不去的交代如实招来。

凤霄哼笑:“我就知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出来了吗?”

秦妙语赶紧奉承道:“您真是见微知著,属下就知道肯定瞒不过您!可您也知道,崔尊使是个脸皮薄要面子的人,虽说是为您着想,可他也怕一腔真心捧到您面前,被您嘲笑奚落。您不知道,他将神仙膏交给属下时的神色,那是既期待又忐忑,几乎掩不住对您的倾慕之意了,属下看在眼里,又怎会不动容?这才勉为其难将东西收下。”

裴惊蛰听得目瞪口呆,心道这说的是崔不去?崔不去既期待又忐忑?他怎么就想象不出来呢!

凤霄嘴角噙笑:“这么说,今夜东市绿绮馆之约,他一定会去了?”

秦妙语顿时语塞。

凤霄伸指虚点她的额头,亲昵道:“他晚上没到,你明日便去且末城。”

秦妙语:……

凤霄起身走人。

秦妙语欲哭无泪。

裴惊蛰脚底抹油,赶紧跟着偷溜。

“裴惊蛰你站住!”

……

正月十五,酉时。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夜无宵禁。

全年也只有这么三天。

往常这个时候,东市早已闭市,现在却依旧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商铺两旁灯笼连天,连城墙都点点微光连绵开去,遥望如星辰下凡。

冬夜里的寒意,早已被接踵摩肩的热气驱散。

唯独天上挂着一轮圆月,微微泛红,似带血色。

崔不去站在绿绮馆正门面前,身后跟着关山海和两名左月卫,都作寻常打扮。

关山海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虽还未能与全盛时期相比,不过日常随身保护,绰绰有余。

这间绿绮馆自前朝起,便是出名的酒肆食坊,不仅菜肴色香味俱佳,而且还有歌舞弹唱,是京城达官贵人最爱来的地方之一。

门口客似云来,不过许多人也只是看一眼招牌就走。

毕竟这里花费不菲,一般人消受不起。

崔不去报了姓氏,便在伙计的引路下上了二楼包间。

三面围墙,一面临市,视野极佳,足以将楼下景象一览无余。

凤霄正坐在里头,自斟自饮,屈膝盘坐,好整以暇。

崔不去一眼就看见桌上那罐神仙膏。

他嘴角几不可察抽动,默默将秦妙语的账记下。

关山海等人在外头守着。

他抬步走入。

凤霄笑吟吟看他,亲自为他斟酒夹菜。

“我今日收到一份礼物。”凤霄道。

崔不去无辜回望。敌不动,他不动。

凤霄:“我甚为感动,可送礼的人生性害羞,不敢当面对我说,只能托人转交。”

崔不去内心冷笑,又给秦妙语记上一笔。

凤霄:“你觉得,我该如何表达谢意才好?”

“我觉得,”崔不去慢吞吞开口,“不是送礼的人眼瞎,就是收礼的人眼瞎。”

凤霄意味深长:“我还想着,若他肯开口承认,直抒胸臆,我便勉为其难接受呢。”

崔不去:“那人可能送过之后就后悔了吧。”

凤霄:“是吗?”

崔不去:“不是吗?”

两人四目相对,皮笑肉不笑。

崔不去冷哼:“凤二府主若无要事,本座便告辞了。”

凤霄道:“郑译我派人盯着了,暂时太平无事,你觉得对方什么时候会再下手?”

这才转入正题。

他既不再在神仙膏上纠缠打转,崔不去就也宽宏大量多说两句,毕竟眼前才是头等大事。

崔不去一字一顿:“后日,正月十七,佛会!”

凤霄颔首:“与我想的一样。对方杀人传谣,无非为了造势,势既已起,必然是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令陛下威严尽失,再发动政变,或杀人夺位。筹划已久,暗中布局,与宇文氏后人勾结,再趁乱谋之,火中取栗,的确像萧履的作风!”

“不过,”他话锋一转,“对李穆和刘昉的案子,我还有些疑惑。”

崔不去咳嗽两声:“凤二府主聪明过人都解决不了的疑问,崔某又如何会知道?”

凤霄干脆利落:“爹!”

崔不去:……

他一口气喘不上来,差点咳得更大声。

凤霄歪头:“以前说过,我喊爹你就会答应,不能食言吧?”

崔不去冷笑:“我好像没这么说过。”

凤霄拖长了语调,柔声细气:“爹,您不能不管孩儿呀!”

崔不去:……太不要脸了。

我还治不了你?凤霄暗笑,趁机说起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