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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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金明呵呵笑道:“那也不只是如此。”
惊蛰待人以诚,太过温良,叫人亲近,在他地位一朝变化时,也容易招惹妒忌与疏远。
像姜金明这样看着温和,实则一点就爆,谁都知道他的爆竹脾气,反倒让人觉得他不好惹,就算在他爬上高位,多的也是巴结的人,而不是疏远。
“因为他们知道,就算得罪了你,你也不会给他们穿小鞋。”
惊蛰苦笑:“难道姜掌司就会?”
“我会。”姜金明自得地说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惊蛰斟酌着下了一子,摇头道:“我不觉得我是在以德报怨。”
“那何为?”
惊蛰想了想:“我顶多算是,以直报怨。”
和姜金明的闲谈,倒是让惊蛰想起容九,他对此,却是怀着一种更为偏激的态度。
不只是要以牙还牙,更是要以十倍,百倍的力度还给对方。这种凶残的观念,也不知道容九,到底是如何养成……就好像,他长成的过程,总是危机四伏。
惊蛰敛眉,看着姜金明再一次吃掉他一大片,总觉得还是哪里怪怪的。
这棋能这么下吗?
姜金明不管,他照下。
“管他报不报,你小心被人蹬鼻子上脸。”
惊蛰扑哧笑了起来:“怎么连姜掌司也这么说?”
“还有谁?”
“廖江他们几个。”
姜金明沉默了会,又道:“不过,如你这样,倒也不错。只不过,他们也看错了你。你这样的人,看似温凉的骨子里,总是藏着一点血性。”他瞥了眼惊蛰,眼底有些凉意,“说着要避开麻烦的人是你,可一旦遇到麻烦,哪怕遭遇陷阱,你或许,才是那个一往无前,都要趟过去的人。”
惊蛰挑眉:“姜掌司怎么说话,总是一阵一阵,又不相同。”
“我在这直殿司这么多年,也算是扎根下来,颇有薄面,来往皆宜。可我要是出事,你猜会有谁救我?”
惊蛰:“直殿司的人?”
“事实是,除了云奎外,谁都不会。”
哪怕是惊蛰,都不可能会舍命救姜金明。
他们这看似融洽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云奎和惊蛰是朋友的份上,而后,姜金明待惊蛰这么友善,也不过是看出他的利用之处。
这份友善,从一开始就掺杂着利益。同样的,惊蛰在成为掌司后,也回以姜金明有力的支持。
这是一桩不错的生意。
姜金明在惊蛰的身上下注,也下对了。可既然是下注,就不可能奢求有多么深厚的情感。
然姜金明看着惊蛰,却知道他与自己不同。
倘若惊蛰出事,他身边那群人,怕是会为他奋不顾身,宁死不悔,就连姜金明那个傻徒弟也是这样。
在惊蛰的身上,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魅力,能叫人放下戒心,将他引以为友。
因为,他这样的人,做起事情来,有时计较的不是后果。而是关乎朋友,关乎感情,关乎那些已经不被人在乎的东西。
哈,朋友。
姜金明摇着头,看着已经逐渐显出颓势的黑子,笑着说道:“惊蛰,你快输了。”
惊蛰:“……姜掌司真的不觉得,这棋面有问题吗?”
姜金明无辜地说道:“哪里有问题?”
“黑子的数量不对。”惊蛰幽幽地说道,“难道,掌司在出老千?”
怎么角落里,比之前还少了!
姜金明朗声大笑,一抬手,稀里哗啦掉下来十来颗黑子,“我还在等你何时能发觉。”
惊蛰:“又非眼瞎耳聋,怎会不知。”
只是起初,姜金明就偷几颗,惊蛰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谁让掌司越来越过分,他怎能不出声阻止?
这盘因为姜金明出千,所以不算数。
洗盘重来时,姜金明还特意给惊蛰讲解过他是怎么做的。别看他正正经经,倒是会不少有趣的小技巧。
惊蛰别的没学会,光这藏袖的技巧,就练了十来遍,勉勉强强算是会了点。
他看着天色,不由得道:“姜掌司,要不就散了吧。”
这都快到午后。
姜金明一把抓住了惊蛰的袖子,认真严肃地说道:“再下一盘。”
……成吧。
惊蛰又坐下来,陪着姜金明继续下。
这回,姜金明倒是老实,没有出千,而是和惊蛰一起抓耳挠腮研究棋局。
“这次宫宴,不只是在内廷皇极殿办,更是要在前头的太和殿办。”姜金明慢悠悠地说着,“直殿司的人,怕是没有你们那么清闲。”
惊蛰苦笑:“清闲?姜掌司是不知,之前杂务司是有多忙。我有时倒是觉得,怎么前头江掌司,就做得轻轻巧巧,到底是我没多少本事。”
姜金明听了惊蛰这话,狐疑地挑起眉。
惊蛰之前的江怀,做起事情不温不火,可也就普普通通,能够多次迁动,不过是他背后有人。
刘富献钱谋求位置不成,心生怒意反杀了江怀,这事在直殿监可是出了名的。连带着把刘富的同乡,刘掌司也一并拉了下去。
刘富进了慎刑司,早就没了命。
刘掌司据说还活着,只是现在,也是贬斥到某处做事。
好不容易爬到了掌司的位置,一朝零落成泥,一切又成空。有段时间,刘掌司身上发生的事,都叫其他同为掌司的人警惕,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刘掌司。
“江怀和那刘强,都不是靠着自己爬上去的。”姜金明漫不经心地说着,“他们会有这样的下场,本也正常。至于你,我倒是觉得你做得不错。”
最起码,惊蛰在杂务司,整个直殿监都觉得自己过得更加滋润了些。
想也知道,什么钱办什么事,同样是分配下来的钱,到底是拿去办公事,还是截留一部给自己,肥了自己的腰包,总是不尽相同。
说到这个,姜金明便有好奇。
“以你这脾气,估计也干不出来中饱私囊的事,可你不做,这底下的人做了,那该如何?”姜金明挑眉,他可是知道,惊蛰手底下做事可有好几个,都是自己人。
光凭着朋友情谊,的确能叫他们一段时日内都不作怪,可他们在其他掌司手下,总有肥了自己的可能,而今在惊蛰这里却是清汤寡水,这钱财的事,可不能单以朋友来论吧。
“寻常办事,总会有正常的损耗,并非多少钱,就真能出多少事。”惊蛰淡淡地说道,“只要是正常损耗内,我不会过问。”
水至清则无鱼,他自己能做到的事,想要强求他人,虽不是不行,然一派和气下,最后肯定会出岔子。
反正交代下去的事,分配出来的钱,只要在合理的范围内把事情做成,惊蛰不会详细过问。可要是为了自己的钱袋子,反倒败坏了公事,那就不成。
惊蛰不仅会一查到底,更会严惩。
以他这样的办法,虽想要摸点肥水,会比从前难上许多,却也安全许多。
“你倒是会玩这样的心眼。”
惊蛰笑着摇头:“怕不是,他们早在背后骂我,反正只要不说到我跟前,我就当做不知道。”
世上有那不背后说人的君子,可从来都少。就连惊蛰,也是做不到。不管他们怎么谩骂,只要事情办得好,不骂到他跟前,惊蛰不痛不痒,又有何关系?
“骂你的倒是没有,不过,倒是有人想挖掌印墙角。”姜金明若有所思,“之前,供应库的人,还来问过。”
惊蛰:“这倒是闻所未闻。”
姜金明:“反正掌印是不可能放人的。”
啪嗒,姜金明下了一子,发觉下错了地方,不过落子无悔,他略有懊恼地收回手。
“他最近自觉省了不少事,你刚上手不到几个月,就有人来抢,掌印怎可能高兴。”
惊蛰抿着嘴笑,将姜金明刚才下错的棋,杀得那叫一个片甲不留。
姜金明吹胡子瞪眼——好吧,虽然他没有胡子——但还是瞪着眼,“好你个臭小子,一点都不敬老。”
惊蛰慢条斯理地说着:“棋场如战场,这战场上无父子,姜掌司,承让了。”
姜金明将手里的棋子丢到棋具里,叹了口气,“反正,这宫宴上,怕是有一场浑水,轻易不要去凑热闹。”
掌司话锋一转,又落到这点上来。
“这宫里头的事,随时都难以说清。正如德妃分明要起来,而今却是突然又沉寂下去,耍了那次威风后,就再没有后续。”姜金明的声音,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可能谁都以为自己是黄雀,却想不到,自己根本就是那只螳螂呢?”
从姜金明屋里离开时,惊蛰的脸上带着沉思。
今日姜金明找他去下棋,除了是真的想下棋之外,怕不是也要提点他几句。
过几日的宫宴如此盛大,是历年之最。
这宫里内外的人,多少能感觉到那若有若无的暗涌,只是不知从何而来。
姜金明不过是出于本能,给惊蛰提了个醒。
对惊蛰来说,他遭遇的倒霉事可真不少,能避则避,真要跟从前那样,早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惊蛰叹了口气,这能怪他吗?
还是怪系统吧。
【宿主这是污蔑。】
“你冷不丁一出声,我就害怕。”惊蛰面无表情地在心里说着,“不会又有任务吧?”
【暂时没有。】
惊蛰:“呵呵。”
这根本无法让人安心。
【还请宿主放心,要是有任务下达,系统一定会及时提醒宿主。】
惊蛰哀叹了声:“你什么时候,才能算是主线任务完成?”
这系统,不会一辈子都跟在他身上吧?
【山河稳固,国泰民安。系统自然会离开。】
惊蛰:“我看现在,山河也挺稳固的。景元帝并不像是你传话那么凶残。”
好吧,想着他在前朝宫里做的事,那也是凶残的。可他到底没有一把火烧掉整个宫廷,拉着所有人一起陪葬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