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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一时兴起,在离开京城前又留下负责的人手,待回到封地上后,孟怀王妃同样行了这样的举措,她开始为封地上的女性建立书院,只招收女学生。同时将《云生集》捐了出来,放在书院中,充任书院的镇院之宝。

有了《云生集》在,陆陆续续有了不少才学渊博的夫子,当真将这书院的名气给宣扬出去。

这是在孟怀王妃离开后的事情,不过眼下京城中的女子书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只在看戏,可是听闻了这个消息的陈文秀却是彻底愣住了。

陈文秀觉得有些不对。

她在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包括图纸,包括在明春王那里的经历全部都说了出来。最开始的几天,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还是备受监视,但随着时间过去,陈文秀这几日已经就可以从关押她的地方出去走走。

虽然她身后还是会跟着一两个看守她的侍从,就像是从一个监狱掉到了另外一个监狱。但是不知为何,陈文秀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解放的感觉。

至少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而不是跟着明春王那种看似是在为她好,面上什么都不显露,实则在私底下却是各种手段!

相较于那种面上一套底下又一套的做法,陈文秀更喜欢直来直往。

陈文秀还是带着面具。

她的模样在宗亲面前不是秘密,为了以防万一,她不敢露出太多的痕迹。

跟着她的两个侍女一个叫柳叶,一个叫柳红。

这名字总给她一种怪怪的感觉,像是以前在哪里看过一样。

但是名字应该是听起来熟悉,怎么会是“看过”呢?

她总觉得另一个应该叫柳青。

陈文秀时常会有这样感觉奇怪的时候,也没有再去追究。

她失去了很多的记忆,能想起来的不多,只在她从那个偏远的小山村醒来,然后为了帮助她的爹娘做了类似弓弩的器具,最终被路过的明春王偶然发现再带走开始的。其余的更早之前,据说因为陈文秀摔倒在山崖下,所以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些过去。

莫惊春来看过她一次,顺便还给她带了伴手礼。

也是在他来之后,陈文秀的待遇便好了一些,至少不会连门都出不去。

陈文秀猜测大抵是有莫惊春在,她才不至于直接被杀。

毕竟那个狗皇帝对莫惊春的态度实在好得出奇,据这些天陈文秀在坊间溜达得来的情况,她感觉得到正始帝的手段残忍,尤其是虚怀王……但是这么多生事,却没有让百姓觉得动荡,尤其是他们一路赶往京城的时候,偶然经过的那些站在打仗的城镇,陈文秀也不是没听到那些流民的看法。

他们并不认为这便是绝望……尤其是打仗的人是莫广生,这更给了他们一种无名的高兴。

百姓仍然对朝廷怀有信心。

这无疑是陈文秀最敬佩正始帝的缘由。

他剑走偏锋的同时,却一直险之又险地把住界限,并没有真的为此出事。

这不过是帝王纯粹冰冷的理智。

陈文秀在西街溜达,跟身后的柳红说道:“先前跟你借的三两银子,等我回去拿之前的玉钗还你罢,如今我可是身无分文,倒是没有别的……”

那还是她在逃跑前,戴在头上的。

那些绑匪……不,是暗卫虽是收走了东西,但在后来她得了自由后,这些东西也都悉数还给了陈文秀。

但没有钱。

陈文秀跟在明春王身旁时也是没有钱财的。

王爷会给她大量的珠宝,会给她做漂亮的衣物,但是那些钱财……都是给了陈文秀身旁伺候的侍女掌握,说是生怕她年纪小被骗了。而那些珠宝上都刻着王府的印记,只要陈文秀敢在明春封地上使用,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立刻被王爷找到。

不过眼下他们在京城,就算佩饰上有明春印记,那倒也没什么所谓了。

柳红笑着欠身:“女郎可莫要给奴婢了,管事的说了,您之前给出来的东西至关重要,所以特特按着幕僚的待遇给您发赏银,过两日便会到府上。到时候女郎直接还奴婢便是,怎需要用得上那玉钗?”

那玉钗可是值上百两。

陈文秀微讶,那正始帝着实比明春王大方。

至少不会给那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毕竟这玉钗能给了柳红以后用,可现在却还是当不了的,不然轻易就能泄露了痕迹。

尽管……陈文秀怀疑那些聪明人其实都猜得差不离了。

是谁掳走了她,又是谁在其中较量……这些事情,她还是不要参与了。

得了柳红的话,陈文秀的心情显然高兴了不少,带着人便往西街的糕点铺去了。她坐在西街的二楼上,看着窗外来往走动的行人,笑着对柳红说道:“我从前听人说过这里的糕点好吃,但是我一直没有机会出来,这一回,我倒是想知道这糕点究竟是有多好吃。”

柳红:“这里的招牌糕点,便是女郎之前点的奶香糕。”

陈文秀笑着说道:“是的,不过这间店铺地主要受众还是姑娘家……哈,我现在真是搞不懂,我当时才十五岁,怎么就答应要嫁给明春王了呢?”

柳红:“他毕竟是王爷。”

陈文秀摇了摇头,“这是他的身份地位,跟我全然不匹配,而且我才十五岁,还是未成年呢。”

柳红奇怪地说道:“未成年是什么意思?”

陈文秀漫不经心地说道:“还不满十八周岁就叫未成年。”

柳红微蹙眉头,看着小二将她们点的糕点不断送进来。

陈文秀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奶香糕,便被那暖香的味道折服,眯着眼享受起来,“这可真是好吃,怨不得当初明香说得天花乱坠……”

“明香?”

柳红捉住陈文秀话里的词语,“女郎指的是焦家的明香女郎吗?”她的记忆力不错,从无数名字中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对象。

陈文秀停住吃食的动作,侧头想了想,然后颔首说道:“那应当是在京城时,京兆焦氏下了拜帖,王爷带了我过去。我记得那时候,孔秀也在。

“她和木淮在宴席上大吵了一架,然后身为主人家的明香便去安慰孔秀,我那时候还不知孔秀是什么脾性,见她哭得可怜,便也打算去安抚,走近的时候只听到了几句话……

“不过明香也当真厉害,那孔秀的性格其实甚是恶劣,她能够将人安抚下来,这情商可真是高。”

柳红早就习惯从陈文秀的嘴巴里蹦出来不少奇怪的词语,尤其是在她不经意的时候。

上头特地叮嘱过这个时候不要去打扰她,任由着她说下去便是。记住陈文秀说的每一个词汇,然后回来再行总结。

不过陈文秀不是个难伺候的人,她甚至不喜欢人伺候,也不喜欢人下跪。

性格温和可亲,说话软软的,又才十几岁,其实也不招人烦。

柳红轻声说道:“前些日子,就在女郎跟那位离开京城的前一二日,宗正卿正好在西街受袭,此事您可记得?”

陈文秀当然记得。

她也在多次审问中得知那个温和的男子叫莫惊春,是莫家出身,也正是因为他掀开了虚怀王府这一件惨事。可是陈文秀跟莫惊春的两次简短接触中,却让人轻而易举地就喜欢上他这个人。

即便她再是惴惴不安,可是身处莫惊春身旁的时候,便有一种出奇的安抚。

就像是……他本身就具有这样奇特的作用。

他让人如此平静,甚至再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你的意思……孔秀之所以会出现在西街,跟明香有关?”陈文秀敏锐地抓住了柳红所表露出来的暗示,即便那只是无意间带出来的。

柳红:“女郎,孔秀之所以会出现在西街,据说是被旁人建议去的。但实际上在追查的过程中,孔秀并不能说出究竟是谁告知她的。您可以确定,此事真的跟焦明香有关吗?”

陈文秀沉默了一瞬,从柳红的强调中感觉到了什么。

她不是为了自己的好奇,而是另外一份幽深持久的愤怒。

陈文秀仔细回想着当日发生的事情。

明春王带她前往焦氏祖宅时,说的是带她出去放松心情。焦氏乃是世家名贵,与诸王相交也甚是正常。那一日除了明春王外,也还有几位郡王受到邀请,当然名义上是为了焦家中一位男丁的成人礼。

陈文秀便是在这一次宴席上认识了孟怀王妃。

她甚少参加这种异常复杂的宴席,尤其她们这一次来,名义上还是为了太后的寿辰,还没参加,陈文秀便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是孟怀王妃带着陈文秀一点点加入那些女眷的聊天中去,她这才开始逐渐适应。

在孟怀王妃带动她之前会感觉到的那些若有若无的鄙夷消失了,陈文秀只能感觉到那些笑意盈盈的面容,那其中,便有焦明香。

焦明香长得明媚大方,是京兆焦氏这一代中的长女,出落得异常动人美丽。

那次宴席正是焦氏主场,她忙前忙后,却没有让任何一人落下,就连木淮跟孔秀在她面前争吵起来,她也能立刻将他们分开来各自安抚,着实是个情商高的人。因着木淮之前曾在口头上奚落过她,所以陈文秀不自觉带着侍女往焦明香和孔秀那里走了走。

焦明香和孔秀站在假山下,正温声细语地安慰着郡主。

“郡主,您与木淮郡主都是姊妹,出门在外,若是争吵起来,也是不美。”焦明香淡笑着说道,“如今出了这事,起因多少跟您有关,若是您愿意的话,明香代您给那位赔个不是,也便是了。”

孔秀冷着脸说道:“她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值当你去给她赔不是?罢了罢了,都是一家人,等我回头随便给她送个东西,下得了台面便是。”

焦明香笑了笑,“郡主乃是宽宏大量,这才不再计较才是。不过这礼物,您可想好怎么挑了吗?”

孔秀:“随便找找从前的东西,难不成还要多贵重?”

焦明香摇着头笑,那笑意仿佛在眉梢,不曾落下,“您这话却是错了,都是女子,何尝需要那么贵重的东西?自家姊妹,一盘糕点,一碟亲手做的菜,那都是极好的。正如那西街上的糕点铺,那里的糕点可是京城闻名。虽不是多贵重的店面,可是那味道乃是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