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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府的厨房火热非常, 厨娘和帮厨进进出出,墨香院的下人来催促了几次,让他们不敢有任何懈怠, 使出了十八般武艺, 弄出了八冷八热,送过去的时候,莫惊春都吃惊了。

他扶额看着这般盛大的场面,颇为无奈地说道“谁叫你们如此……罢了,应当是大嫂。”

莫惊春带着陛下回来时,就特特没让人去通知大夫人。

这本是不合规矩,但他想, 大嫂应当会明白他的暗示, 但没想到,大夫人明白得透透的, 还顺带送了份大礼。

正始帝立在莫惊春的身后, 饶有趣味地说道“府上这般盛情, 寡人真是受宠若惊。”

莫惊春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步,避开陛下,“您还是去换身衣裳。”他看了眼正始帝身上那套冕服,露出有些难以形容的神色。

正始帝坦然地说道“夫子将衣服都藏到哪里去了?”

莫惊春干巴巴地说道“只是都收起来了。”他让卫壹进来, 带着陛下去换衣裳, 这短暂的空隙,让莫惊春的膝盖有点软,慢慢地坐了下来。

他的心口还在狂跳。

正始帝贪婪肆意的口吻犹在耳边,让莫惊春惊骇的同时, 也忍不住和精怪一一确认过, 确定真不会, 也不可能有那样的……境遇,这才紧握拳头,松了力气靠坐下来。

莫惊春扶着额头,在心里自言自语,“我本以为,那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陛下应该早就忘记了,却没想到……”如果真的忘记了的话,那就不会再有这样刻薄的贪求。

莫惊春忍不住抚摸着小腹,却是知道,陛下想要的东西,是他无论如何都给予不了的。别说是现实受限,莫惊春也不堪忍受这样的屈辱。

他当然觉得女子产子甚是伟大,可……他毕竟是男儿身。

从未有过的方向,从未有过的念头,几乎让莫惊春胆颤心惊,生怕陛下再抛出来什么可怕的想法。

您无需担心,以现在的医学发展,无法做到男子产子这样的事情

莫惊春苦笑了声,“这不是想着不担心,就能真的不担心的事……陛下,此事如果真的是他的心结,那无论如何,也需要解开。”

精怪沉默。

毕竟这也是身为系统的它所做出来的判断。

正始帝很快就回来了,他换过一件大红的衣裳,那长袍让莫惊春一见,就忍不住红了眼角,尴尬得坐立不安,巴不得在地上挖个洞。

这件衣服……

这不是他之前用来……

陛下怎么这么精准,在那么多件衣服里,偏偏选择了这一件?

帝王还好奇地看着他,“方才不是觉得冷?眼下又觉得热了?”他就跟个主人般淡定地吩咐墨痕和卫壹他们去打开窗户。

正始帝就像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样。

莫惊春虚弱地说道“没什么,陛下,还是快些吃了吧。”

他们毕竟是两个人,怎么都不可能吃下八冷八热,莫惊春最终做主将其中六道菜撤走,送给底下侍奉的人吃,又将茶水换做度数低的酒,就着下酒配菜,多少是能吃多些。

正始帝好笑地说道“旁人吃个宴席,想的是能不能吃得舒适,偏生是你,为了不浪费,倒是另辟蹊径。”

莫惊春淡定地说道“您还是快些吃吧,若不是您来了,家中可没再这么奢侈的。”

公冶启的情绪稍显亢奋,看起来比往常要高兴得多,不过片刻,他手边的酒就已经吃下了许多。让得莫惊春不得不蹙眉阻止他的动作,“陛下,莫要贪多。”他上酒是为了多吃些菜,可不是为了让陛下吃醉的。

正始帝懒洋洋地说道“寡人高兴。”

莫惊春抿唇,“有什么好高兴的。”

正始帝单手撑着下颚,“夫子第一次邀请我来府上,难道不值得高兴吗?”

莫惊春好笑地摇头,“可您不问而来,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梁上君子做得那是信手,何必为了这样的小事而高兴?”

正始帝“那可不一样。”他看着杯中酒,笑吟吟地摇头,然后一饮而尽。

“自己送上门来的,和被请进来的,那可大有不同。”

他意味深远地看了眼莫惊春。

莫惊春默默吃了口菜。

正始帝长出了口气,捏着鼻梁说道,“其实夫子不必害怕。”

莫惊春的筷子尖不小心敲在碗边,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他皱了皱眉看着自己的动作,然后又看向陛下,平静地说道“陛下想说什么?”

正始帝“寡人希望与夫子有个孩子。”

莫惊春的面色微沉,但他听得出来,陛下这一遍是为了解释。

“其实,半年前,老太医的师兄已经入京了。”

莫惊春“……”嗯?

这和上面那句话,有什么关联吗?

但莫惊春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这可事关陛下的安全,莫惊春怎么可能不在意?

正始帝“没有办法。”

他甚至朝着莫惊春举杯,笑得可真是好看。

莫惊春气得牙狠狠,捏着酒盏说道,“为何不说?”

“寡人从来都没有抱着希望。”正始帝的眼神迷蒙,像是吃多了酒,而变得有些晦涩难懂,“是太后和老太医……”以及莫惊春,才怀有不切实际的妄念。

老太医的师兄是个游医,在入了皇宫后,住了几天就不自在。

但他还是尽心尽力地给正始帝诊断过,结果是脱口而出地惊讶,“您怎么还能做皇帝的?这不得给自己弄疯了?”

老太医当即就一巴掌抽在了他的师兄脑门后。

可真是不会说话。

正始帝觉得有趣,笑着说道“为何就不能做皇帝了?”

他不仅做了,而且做得还算不错。

老太医师兄,也就是李勋章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陛下这病,需要精心养护,且不可多思多虑,尤其是皇帝这样的事情……管理一个天下,那岂不是会不断受到刺激?而且,您坐在这个位置上,所享有的权力也是天下第一,一旦奢靡堕落,那就直接无可挽回。不管是从哪个方向来说,您都不适合做皇帝。”

老太医闭嘴了。

得,看来他这师兄在外面游历这十几年没被人打死,不是因为他说话的功夫总算渐长了,而是他逃跑的功夫又开始精进了吧?

他找李勋章入宫是来给陛下看病的,不是给他师兄送命的啊!

正始帝对老太医说道,“寡人知道,为何你说他在某方面的医术比你还要精进,却没有让他入宫做官的原因了。”

老太医只能尬笑。

李勋章嗫嗫地站在边上,挠着头,开始给陛下开药方。

但其中有一味药引,要去深山老林里才能够取来,而皇宫的储备没有新鲜的,之前正始帝已经派人护送着李勋章外出,暂时还没有赶回来。

莫惊春“无法抑制,但可缓解?”

正始帝淡定地说道“夫子,寡人生来就有宿疾在身,若是期待着后天就能将这麻烦的病症去除,多少是有些得陇望蜀了。可有缓解,难道不也是好事?”

莫惊春“从前老太医也是这么说。”

然后正始帝就变作了现在的模样。

从冷静时是个温文尔雅,虽然有些高傲,但确实是个正常少年的公冶启,变作了这个疯时亦是冷静,冷静皮下却又潜藏着凶兽的正始帝,一时间,也说不出,究竟是哪种更好,是哪种更坏。

正始帝“难道夫子更怀念从前的那个我?”他觉得有趣,朝着莫惊春眨了眨眼,抬手和莫惊春碰杯。

莫惊春“……臣没有那么想。”

不管是哪一个,到底还是陛下。

正始帝“所以,寡人趁着他还没有离开的时候,问了他一个问题。寡人问,这世间可有令男子怀孕的办法,李勋章遗憾地说道,‘我从前也这么想过,但是没想到,这怎么都是不成的。毕竟男子的体内,应该没有和女子一样配套的肝脏和器官,这样一来,孩子就没有了落脚的地方。’他如此遗憾,想必也是曾作出过尝试。既然老太医和李勋章都说不可能,那此事基本也是无法。故而,这也不过是寡人的胡言乱语,夫子切莫要将其放在心上。”

莫惊春“……”

他很难得听到陛下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可陛下越是这么说,莫惊春就越发觉得胆颤心惊。

如果不是因为在乎,陛下怎么可能会去过问这么多?

莫惊春无奈,疲倦地说道“陛下,这本从一开始,您就应该意识到的问题,如今这么想……到底又是为何?难不成,还真是为了当初那所谓假孕给您留下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正始帝吃下一杯酒,笑着摇头,“莫惊春,我的心里,始终是空的。”

他的手指点上左侧心口,屈指敲了敲。

“但有时候,里面也住着一只疯魔怪物,它贪婪,永远也无法满足。暴戾的念头冲击不断……有时是会有些疏漏,但是,您总是会满足它。”正始帝说这话时,让莫惊春感觉非常不自在,就像是……陛下,说出这话,非常……没有那么些文绉绉的字句,纯粹朴素的言语,不太像是陛下的习惯。

他难以形容那种尴尬,又麻麻的感觉。

正始帝“可唯独有一桩事情,是您无法满足的。”

他笑了。

莫惊春微蹙眉头,下意识说道“什么?”

正始帝抬起脑袋看他,拖长着嗓音,慢悠悠地说道“它想吃了你。”

莫惊春抿住嘴角,毛骨悚然的畏惧从后背爬起来。

陛下不是在开玩笑。

他难以自制地想起当初小人偶的遭遇。

正始帝“瞧,这便是无解,它想吃了您,将您的血肉与自己混在一处,巴不得分不出个差别,烂在一锅里才是。可莫惊春只得一个,那又该怎么办呢?”他的视线停留在手中的酒杯,看得愈发出神。

嗜血残暴的笑容在俊美的脸上点亮,然后紧接着,又蜕变成温柔的神色,“那次之,再次之的选择,不正是拥有一个……混合着夫子与我的血肉,血脉紧密相连在一处的孩子……那会更好?”他呓语着,仿若吃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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