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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点又分十六术,分别是卜筮、易卦、相术、占星、五行、堪舆、占梦、谶语、拆字、符咒、指迷、奇门遁甲、紫微斗数、天地六壬、太乙神数、铁版神数。其中后三项乃是点金三大秘术,至今已经失传。而安翟所说的测字便是十六术当中的拆字,摸骨则属于相术的一个分支。

金点行当中,从未有人能将十六术全部都学到手,刨去已经失传的三大秘术,在剩下的十三项金点术中能精通六项者已是凤毛麟角,而安翟所拜的师父,也不过掌握了两项半,测字算是一项,摸骨只能算是相术中的半项,另一全项则是堪舆,也就是俗称的看风水。

安翟手中没有罗盘,自然耍不起堪舆术,也只能在测字摸骨两项中糊弄一下面前之人。

华人劳工多数没读过书,斗大的字识不了一箩筐,有些人一辈子都活完了,却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因而,选择测字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安翟便是讨了这个巧,他实际上对测字术所学甚少,但只是依靠一项摸骨术又显得自己水平太低。

“摸骨吧。”求算命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看其穿着尚且能过得去,口袋里应该有些小钱。

安翟的瞎子装得很到位,那人已经伸出了手来,但安翟并没有接住,而是跟着伸手,停在了二人中间,等着那人将自己的手移过来放在了安翟手上。安翟却将那人之手轻轻甩开,翘着嘴角笑道:“先头后手乃为正道,先手后头实为旁道,先生,还请将贵头颅移来。”

那人皱了下眉头,稍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身子向前移了移,把脑袋凑到了安翟的手边。安翟摸索到了那人的脑袋,自上而下,认真揉摸。

“先生可是腊月生人?”安翟慢条斯理,拖着腔问道。声音虽然仍旧稚嫩,但口吻中却不乏大家风范。

那人明显一惊,睁开眼看了下眼前的安翟,道:“确是腊月。”

“先生出生时受难不小啊!”

那人又是一惊,张了张嘴,却没答话。

“自小就没了娘,苦命啊!”

那人再是一惊,面上已有敬佩之意。

“先生来这儿已有数年,却始终未曾得志,空有一身本事,却做着最底层营生,实在是憾事一件。”

那人不顾自己的脑袋还在对方的手上,非得以点头来表示自己内心中的认可。

“将左手取来。”安翟摸完了那人的脑袋,再次摊开了手。

那人迫不及待地将左手交给了安翟。

“先生它骨均不显,唯有鱼骨与生来……”安翟摇头晃脑,就差再捋上一把胡子了。

那人脱口问道:“怎讲?”

安翟慢慢悠悠道:“此骨生来喜欢游,穿洲过府无止休,一生劳碌无祖业,晚年衣食总无忧。先生幼年苦命,青年可自食其力,至中年便可有所作为,到了晚年,必是家况殷实,儿孙满堂。”

那人静呆了片刻,呼吸逐渐急促,末了,深吸了一口气后,冲着安翟抱起了双拳,“小先生真是个神算子啊!”感慨过后,便要掏钱,先放下了一枚25美分的硬币,稍愣一下后,又捡了一个十美分的硬币放在了纸板旁。然后站起身来,道:“明日我带些工友来,不知在哪里能找得到小先生?”

安翟微微摇头,道:“一切随缘,缘在,天边即是眼前,无缘,即便眼前却也远在天边。”

那人又是一愣,然后露出笑容来,再冲着安翟抱了下拳,转身去了,那脚步,分明比来时轻快多了。

罗猎在一旁始终未发一言,此刻面前无人,这才惊喜问道:“安翟,你是怎么做到的?”

金点十六术中,每一术都有着其奥妙深刻之处,安翟所学,不过是相术中的皮毛。婴儿出生之时,因地域节气等环境因素肯定会影响到此婴儿包裹方式,夏天会包裹的薄一些松一些,而冬日,则会包裹的厚一些紧一些,这些差异,均会在婴儿的身上留下痕迹,因而,通过摸骨,找出其特征,推算出其出生年月,其实并不是太过玄奥的技能,经验而已。另外,顺产儿和难产儿的差异特征亦是明显,安翟学了半年多,若是连这点差异都摸不出来,那只能说是祖师爷不愿意赏他这口饭吃,那么他师父也不会收下他做徒弟。提及了此人出生时的苦难,那人神情的变化,告诉了安翟,他母亲很可能因难产而死。既然是可有可能,那就值得蒙上一把。

至于这之后说的话,更是稀松无奥妙。装瞎的安翟,早已经将此人的衣着打扮行为举止看了个一清二楚,此人的口音表明他是个北方人,北方人多不在乎打扮,而那人,一身行头却甚是整洁,这只能说明,他受到洋人的影响比较大,因而,完全可以推断他来到金山已经有些年头。来了这么久,再不掌握些技能,总是说不过去,因而,说他空有一身本事,他绝对不会说自己无能。而最后所说的鱼骨与生来,那不过是安翟根据此人的特点倒推出来的一句术语。

“天机不可泄露……”旗开得胜的安翟也是颇为兴奋,不由嘚瑟起来,话刚出口,忽觉不妥,便想赶紧圆回来:“罗猎,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是因为我拜师的时候发过誓,不能将师父传授的技能告诉别人。”

罗猎才懒得去了解这类知识,刚才的那句问话,不过是他兴奋之余的赞赏之辞,安翟不愿意说才好,若是真说了,恐怕他的啰嗦只会令罗猎抓狂。

“安翟,你真有本事,比我强多了,我爷爷只会逼着我去学习那些稀奇古怪的字,一点用处都没有。”罗猎想起了爷爷来,心头不免一颤,若是爷爷知晓了自己流落街头的境况,真不知道他老人家会怎么想。

安翟掂着那两枚硬币,兴奋的神色忽然消退,涌现出来不少的失落情绪,“我算的那么准,可他才给了这点钱。”

罗猎道:“加一块三十五美分,不少了,安翟,三个三十五美分就值一块大洋了,有多少人家一个月都赚不到一块大洋呢!”

安翟想了想,在国内,他师父亲自出马,给人家算了一命,所得到的钱财也不过是十几二十个铜板,而自己第一炮生意赚到的就比师父多了好几倍,那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这么一想,安翟的脸上又重新布满了欢喜。“走啦,罗猎,咱们去吃东西。”

三十五美分确实不少,哥俩各吃了一大碗阳春面,才花去了五美分。安翟惊喜与这美金如此值钱,而且自己赚钱又是那么轻松,因而便提议说要吃肉。自然遭到了罗猎的坚决否定。

“不能吃肉,不能乱花钱,安翟,今天运气好,赚到了钱,要是明天运气不好,没赚到钱,那咱们不是要饿肚子了么?”

做这种街头生意,全靠老天爷赏赐,刮风减半,下雨全无,若是来个连阴雨的鬼天气,保管没人愿意算命。安翟愣了愣,回头看了眼餐馆橱柜中的各色肉食,不由咽了口唾液,心有不甘地跟在罗猎身后走出了餐馆。

天色渐黑,行人渐少,哥俩口袋里的钱还够各吃六大碗阳春面,于是便没有再摆摊求生意,而是在街上溜达,想寻一个适合夜晚歇息的地方。

运气还算不错,溜达了有里把路,便看到了一处工地,工地旁边,堆放着不少的直径达一米之多的水泥管道。多好的去处呀!既能挡风又能避雨,只是,当哥俩一头钻进去躺下的时候,却被烫到了。那水泥管被暴晒了一整天,虽然此时太阳落山已久,但管壁上的温度却还没降下来。

待天色黑透,管壁温度降了下来,哥俩一人一根管道,脚冲内,头朝外,躺的舒坦还不耽误聊天说话。

美中不足的只是蚊子太多。

一天下来,哥俩均是累的不行,体力上的累倒还是其次,心累更是令人疲倦,因此,哥俩没说上多少话,也顾不上蚊子叮咬,便先后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还是昨日的那家餐馆,哥俩花了五美分各吃了一大碗阳春面,然后找了个树荫,摆上了写着算命俩字的纸板子。一上午做了三炮生意,只是再也没遇到像昨日那位大哥那么大方的人,两个五美分,一个十美分,三炮生意加在一块比起昨日赚到的钱还少了十五美分。不过,这也挺不错的,毕竟财富又增加了嘛!

“罗猎,中午咱们吃顿肉,行不?不用多,一人吃一口就行。”看着罗猎的神情似乎还在犹豫,安翟赶紧追加了一句:“要是没肉吃,我脑子就会迟钝,脑子迟钝了,算命就算得不准了。”

一早吃面的时候,罗猎就看了那家餐馆的熟肉价格,看着挺不错的大排肉,一块才卖十美分。哥俩只用了两个半天便赚到了五十五美分,两顿四碗面才花了十美分,口袋里还剩了四十五美分,中午奢侈一下,一人一碗面之外,哥俩在多要一块大排,似乎也不过分。再说,钱是安翟赚到的,若不是多了他罗猎的一张嘴,省下来的两碗面钱也能买到半块大排了。

“嗯,中午咱们多买一块大排,我只吃一口,剩下的都归你。”罗猎数出三枚五美分的硬币,将剩下的硬币小心翼翼装回到口袋里,然后拿起了那个纸板子,拉着安翟去那家餐馆吃午饭。

大排端上来,罗猎只咬了一小口,最多也就是五分之一,然后便将剩下的大排夹到了安翟的碗中。“罗猎,你咬的太小了,再咬一口吧!”安翟说着,便想将大排夹回到罗猎的碗中。

罗猎捧着碗躲开了,道:“不了,我身体不舒服,不怎么想吃肉。”

哥俩相处了五年多,安翟深知罗猎的性格,只要他决定了的事情,即便是十头牛也难以拉回来,无奈,安翟只好作罢,将夹着的大排放到了嘴边,一大口咬了下去。吃到了肉,安翟的脸上顿时洋溢出满满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