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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猎道:“在船上你也看到了,那批烟土可不是个小数目,至少上千吨,甚至有两千吨。那么多的货,汉斯怎敢轻举妄动?他肯定得等到所有人都淡忘了此事才好动作啊!”

董彪不由起身,来回踱步,边思考边道:“上千吨甚至两千吨……我怎么把这一点给忽略了呢?金山仓库有一千多,能临时改作仓库的场地更是多如牛毛,但能容得下那么多货的地方并不多……”

曹滨笑道:“你想简单了,阿彪,汉斯没那么傻,不会把货放在同一间仓库的,他一定会化整为零,缩小了目标才能最大可能地提高安全性。”

董彪嘿嘿笑道:“万一那汉斯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呢?万一那汉斯在这点上跟我一样弱智呢?小子,你来评评,彪哥的想法对还是不对?”

罗猎道:“彪哥是出力干活的人,可不敢说彪哥不对。排查仓库无疑是个方向,至于怎么排查,倒是无关紧要,彪哥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了。”

董彪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道:“咱们这样大张旗鼓地去排查仓库,会不会有打草惊蛇之嫌呢?”

曹滨道:“在大清朝,一两烟土能卖到两块银元,一公斤为三十二两,一吨便是三万两千两,上千吨的烟土价值将超过六千万块银元,若是真有两千吨的话,那么这批烟土的总价值将超过一亿块银元。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大一笔钱,那汉斯是说什么也不肯放弃的。”

罗猎点头认可,并道:“汉斯和吴厚顿他们在暗,而我们在明,而且,我估计他们藏货的地点很难被咱们想到并发现,所以,通过那批烟土来找到汉斯的可能性并不大。不过,也没关系,他们想运出那批烟土同样艰难,咱们只需要控制住场面,让货主一方跟汉斯先斗一斗,咱们就安安静静地做一回黄雀好了。”

曹滨欣慰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此当口,你还能这般沉住气,滨哥果然没有看错,你比二十岁的曹滨更加沉稳,更有耐性。”

……

吴厚顿在海滩上之所以着急跟董彪罗猎分开,其原因便在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影上。他从另一侧也看到了那个人影,下意识以为那人影应该就是从船上逃生而来的某个人。向董彪罗猎告辞后,吴厚顿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走出一段距离后躲了起来,直到看见董彪罗猎二人远去后才现出身来。

然而,他在海滩上寻来找去,却再也没能发现那人影的影踪。且暴雨滂沱,他那一身绝学根本派不上用场。

无奈之下,吴厚顿只得踏上返回金山的路途。

和董彪罗猎相同,吴厚顿采取的返程方式也是搭乘火车,只是爬车的时间及地点跟董彪罗猎有所不同。但吴厚顿没有坐过站,因而,爬火车的时候虽然比董彪罗猎晚了将近两个小时,但抵达金山的时候却比他们两个提前了一个下午。

火车站是一座城市最为混乱的地方,客流量大,且南来北往的人群总是鱼目混杂,在这附近藏身是最容易最方便的。吴厚盾事先在火车站的后面租借了一套房子,回到了金山后,他便躲了进去,除非是迫不得已的食物采购,否则绝不抛头露面。

一连等了三天,终于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耿汉,你终于回来了。”

耿汉便是汉斯的中文名,但凡来到洋人地界讨生活的华人,只要是混到了能跟洋人打交道的份上,总要给自己起一个英文名,那耿汉便是拿出了自己中文名字的一个汉字音,给自己起了一个汉斯的英文名。

耿汉进到了屋中,关上了房门,一张脸阴沉的厉害。“为什么不拦住董彪?即便拦不住,也应该想办法尽力拖延才是,这么着急就把船给炸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咱们的整个计划呀!”

吴厚顿轻叹一声,道:“咱们均忽略了轮机舱还有一条运送煤炭的通道,董彪便是从那个通道下去,点燃了炸药,那种情形下,我又怎么能拦得住他呢?”

耿汉掏出了香烟,点上了一支,默默地抽了几口,这才长叹一声,道:“老天爷注定不让我们能顺利地得到这笔横财啊!”

吴厚顿为耿汉倒了杯冷凉的开水,递了过去,问道:“为何如此感慨?”

耿汉接过水杯,一口气喝干了,抹了下嘴巴,再抽了口烟,这才回道:“董彪先一步引爆炸药,彻底打乱了我的部署,我来不及再做妥善安排,只能匆忙撤离。可偏不巧,一个货箱被甩脱了固定,摔散了箱体,露出了里面的泥土,刚好被库里和他的手下看到。为了保险起见,我只能杀人,却在我结果了库里和他手下的时候,却看到了不远处的黛安。”

吴厚顿惊道:“你连黛安也杀了么?”

耿汉冷哼一声,回道:“我若是能杀了她,倒也安心了,可是在那种情况下,我哪里还有时间去找寻黛安?她看到了我杀人,一定会起疑心,若是她也能侥幸逃脱的话,那么咱们的计划多半会被识破。”

吴厚顿深吸了口气,道:“当初我就说,不必把计划设计地如此缜密,等船行到了大海深处,咱们主动将船炸了就是。只要船上的人全都沉入大海,谁能识破咱们的计划?”

耿汉冷笑道:“这样倒是简单,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还得活着,还得每天见到阳光,不能像只耗子一般永远生活在地下,要不然,咱们得到那么多钱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一船的人只有我耿汉一个人活着,能交代过去吗?那比尔莱恩能放过我吗?”

吴厚顿说出了一句欠抽的话:“可如今的结果却还不是这样了?”

耿汉怒道:“若不出现意外,能是这个结果吗?你若是控制好了董彪,让他不要引爆炸药或是晚些引爆炸药,容我妥当安排,能带着数人尤其是黛安逃生出来,有他们作证,那咱们还需要躲在阴暗处不敢见人吗?”

吴厚顿抱歉道:“是我说话不中听,老弟你消消气,事已至此,咱们还是得往远了看,多想想该怎么应对吧。”

耿汉续了支烟,抽了两口,道:“现在局势不明,你我能做的,只有耐心等待。”

吴厚顿道:“那万一出现了最坏的情况,比如,黛安侥幸活了下来,而且识破了咱们的计划,那咱们又该如何应对啊?”

耿汉长叹一声,道:“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咱们就很可能落下个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的结局。黛安莱恩不足为虑,但比尔莱恩却难以对付。只是一个比尔莱恩的话,咱们或许还有机会,可是,货存在金山,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曹滨的注意,而曹滨,才是咱们最难对付的对手啊!”

吴厚顿跟着也是一声长叹,道:“是啊,那曹滨在金山根深蒂固,只是将货运出去就不简单了,若是再有人插上一脚的话,势必会引起他的警觉,就凭安良堂的实力,咱们二人实在是难以占得便宜。”

耿汉没再搭话,一边默默抽着香烟,一边在苦苦思考着什么。

沉静了片刻,吴厚顿幽幽叹道:“忙活了好几年,最终落了个一场空的结果,不甘心啊!”

耿汉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并冷笑了两声,道:“那倒也不一定!”

吴厚顿急忙向耿汉这边倾过来身子,讪笑道:“你想到了什么后招?”

耿汉沉吟了片刻,嘴角处的狰狞越发明显,双眸中闪烁出阴骘的神色,恶狠狠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倘若真走到了那一步,哼,哼,那咱们就跟他赌一场大的,胜者通吃,输者离场。”

库里鸣枪示警之时,黛安莱恩已经来到了甲板上。生理上得到了极大满足的黛安莱恩一扫之前的疲惫状态,显得精神奕奕容光焕发。她并不相信汉斯的危言耸听,她以为,熬过了海上这几天的枯燥航行,那么等着她的便是大把大把的银元。但库里的那三声枪响却粉碎了黛安莱恩的幻想。

连着三声枪响,决不可能是擦枪走火,只能说明船舱下有兄弟遇到了敌情。

黛安莱恩所处的位置刚好是董彪罗猎摸上甲板的那个舷梯后的对面一侧,因而并没有看到那番打斗。她火速奔向了舷梯,并在奔跑时掏出了枪来,也不知道是紧张所致还是刚才跟库里的那番运动消耗了太多的体力,黛安莱恩在奔下舷梯的时候,一个不小心,竟然失手丢掉了手枪。手枪落在下面的舷梯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磕磕碰碰不知道滚落到了何处,黛安莱恩只能绕了个道,回到自己的铺位舱室,取出了她最是引以为豪的武器,十五岁那年,她的第一个男人,同时也是她的搏击教练,送给她的一套箭镞上淬了毒液的印第安弓箭。

便是这一耽误,待黛安莱恩下到了船舱最底层的时候,轮机舱的爆炸发生了。

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使得船体摇晃不已,黛安莱恩成年后虽然参与过公司多次行动,但坐上远洋货船却还是第一次,因而很不适应船体的震动加晃动。勉强稳住了身形后,黛安莱恩却看到了足以令她心惊肉跳的一幕,那汉斯居然对库里以及另几名兄弟下了毒手。

黛安莱恩不知道这究竟为何,但自知以自己的能耐绝非汉斯的对手,因而,她只能是慌不择路只求尽量远离杀人杀红了眼的汉斯。或许是上帝的眷顾,黛安莱恩虽是慌不择路,却还是顺利登上了甲板。

便在这时,第二轮爆炸开始了。船体迅速倾斜,船尾处急速下沉,而船首则高高翘起。

黛安莱恩不及反应,被抛入了海中。

也亏得她受过严格的训练,水性极佳且游泳速度飞快,落入海中的黛安莱恩拼了命地向外游去,总算没被沉船形成的巨大旋涡给吸进去。绝大部分的货物均随着货船沉入了海底,但海面上仍旧散落着几只木箱,黛安莱恩待海面平静之后,扒住了其中一只木箱。

那木箱并不完整,从船上被甩落海中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散了架子,里面的货物也失落了多半。心疼之余,黛安莱恩下意识地将残留在木箱中烟土打开了一包,却发现,包装里哪是什么烟土,分明是一包包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