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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这么一念之差,给了安良堂机会,待耿汉生出了后悔之意的时候,时机已然错过,只得眼睁睁看着安良堂的董彪罗猎二人带着数名安良堂弟兄对那黛安莱恩布下了天罗地网。失去了黛安莱恩固然可惜,但不至于让耿汉产生后怕的情绪,而事实却是当耿汉亲眼看到曹滨开着车疾驶而来,干净利落地收拾了黛安莱恩后,那一瞬间,耿汉的后脊梁骨突然一阵冰凉。

他看得真切,安良堂围捕黛安莱恩时,曹滨并没有参与,直到黛安莱恩劫持了一名无辜的小姑娘并和董彪罗猎二人形成了僵局的时候,曹滨才像是路过一般突然出现。这显然不是曹滨的可以安排,因为,围捕一个黛安莱恩原本就不需要安良堂的三大高手同时出动。

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曹滨真的是路过。

如果这个解释成立的话,那么,曹滨是去了哪儿才会刚好路过这儿呢?

金山矿场管理局!

耿汉对金山不甚熟悉,但对圣安广场一带却颇为了解,自然知道矿场管理局的所在位置,心中略加思索,便已断定曹滨必是去了那儿。

问题大了!

耿汉登时生出了绝望的情绪,在设计这一整套计划的时候,他居然忽视了矿场管理局这一环节。如今才猛然想起,那矿场管理局中一定存放着那座废旧矿场的巷道图纸,而曹滨一旦看到了那巷道图纸,那么,秘密随即消荡无存,找到剩下的货物对安良堂来说只是时间的问题,而这个时间,快则只需一天,慢则最多三天。

而安良堂一旦找到了那批货,也就宣布了自己的计划彻底失败。以他手下的那点力量,对山德罗这种蠢货搞个暗杀还能勉强,若是拿来对付安良堂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很明显,摆在耿汉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知难而退,本着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精神离开金山,只要保住了那枚玉玺,或许还有重新组织起货源的可能,二就是迎难而上,设下个计谋出来,将曹滨董彪罗猎三人引到一个对自己有利的环境中,只要能杀了这三人,那么胜利仍旧属于他耿汉。

耿汉点了支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后,终于做出了选择。

菜端上,酒斟满,兄弟三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只是,那罗猎端起的虽是酒杯,斟满的却是白水。

董彪也不在乎,曹滨更不愿计较,对他们二人来说,喝酒的乐趣在于把自己灌尽兴,而不是把兄弟灌醉。

正开心,堂口弟兄敲响了房门,送来了一封信,信封上用着隽秀小楷书写了‘曹滨亲启’四个汉字。

“送信的人长什么样子?”董彪拦在曹滨之前,接下了那封信件。

堂口弟兄摇了摇头,道:“没看见送信人,我是巡查的时候在大门口看到这封信的。”

“藏首匿尾,必然有诈!”董彪举起信封,先对着灯光看了两眼,然后拍了下罗猎的肩膀,道:“兄弟,借你飞刀来用用。”

罗猎抖落出一柄飞刀来,递给了董彪。董彪接过飞刀,小心翼翼地划开了信封。

信封中并无异常,里面只装了一张便笺,董彪抽出那张便笺,但见上面依旧是隽秀小楷书写了几行字:“恭贺曹堂主破局解谜,兄弟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江湖依旧在,总有再见叙旧时。耿汉。”

看到了这行字,董彪当即就愣住了。

罗猎跟着看到便笺上的字后也愣住了,耿汉这么一走,就等于是恶虎归山,再想将他捕获,无异于江中求剑海中捞针。

曹滨看到那兄弟二人的神情,心中便知不妙,接过便笺来看了一眼,也是不禁沉吟。

“老子就是不信他个狗日的能舍得放弃那批货!”董彪端起酒杯,闷干了杯中酒,抹了下嘴巴,颇为激动地嚷道:“这肯定是他的迷魂计障眼法,目的就是想泄了咱们的气,这个混账玩意算准了咱们不在乎他的货,只在乎他手上的玉玺,这才以退为进。”

罗猎跟着端起了酒杯,恍惚间发现杯子是空的,于是便随手摸起了酒瓶给自己斟满了,像是之前喝白水一般一饮而尽,却因缺乏心理准备而呛到,不由得剧烈咳嗽了起来。董彪连忙伸出手来帮罗猎捶着背,并关切道:“小子,别着急,那王八蛋肯定不会跑掉的。”

曹滨沉吟良久,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句自语疑问:“问题是……他怎么那么快就知道了呢?”

罗猎止住了咳嗽,重新倒了杯白水顺了下嗓子,然后应道:“他应该是看到你去了矿场管理局,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破绽。”

曹滨深吸了口气,重重吐出,再缓缓点头,道:“应该是这样了,这事怨我,做事不够小心,居然出了这种低级纰漏。”

罗猎道:“没用的,滨哥,即便你没让他看到,但咱们总归是要动那座废旧矿场,耿汉迟早都会知道咱们找到了剩下的那批货,那么,他今天的举措只是早一天或是晚一天的事情。我在想,这其中的关键还在于咱们必须得判断清楚,这究竟是耿汉以退为进的策略,还是真的就放弃了?”

董彪点了支香烟,闷道:“他娘的,他要是真放弃了,老子唾弃他八辈子祖宗。”

罗猎苦笑道:“难不成人家为了不被你唾弃,还心甘情愿地等你去捉他?彪哥你刚才说的对,那耿汉的确是算准了咱们并不在乎他的货,而只在乎他手上的玉玺。对耿汉来说,也是如此啊!货丢了可以再去找,但玉玺若是没了,他发财的黄粱美梦也算是断了,所以,他不愿再以卵击石,就此放弃也不是没有可能。”

受到董彪烟味的刺激,曹滨忍不住也点上了根雪茄,抽了两口后,若有所思道:“罗猎,我问你,假如那耿汉真的跑了,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罗猎将脑袋埋在了双臂之间,沉寂了片刻,随后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那又能怎样呢?天下那么大,只要他铁了心地躲着咱们,咱们拿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至于为了他耿汉,咱们把安良堂的门都关了,所有人都去搜寻他吧?”

做出这样的表态,罗猎看上去很是轻松,但内心中却是经过了极为痛苦的挣扎。记忆中父亲只是一张冰冷的永远不会笑一下的画像,而母亲始终是一副病容,很想疼爱幼小的罗猎,却总是有心却无力,除此之外,便是爷爷那张严厉的面庞。可以说,在十三岁之前,罗猎并没有体会到多少亲情的温暖。

来到金山后,罗猎体会更多的则是世态炎凉,吴厚顿骗去了他的证件盘缠,洋人警察意志坚决地追捕他跟安翟,曹滨和海关警署的洋人警察将他们当做了货物一般进行买卖,董彪逼着他和安翟一定要剪去了辫子,罹患疟疾之时又被董彪戏弄……等等这些遭遇,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艰辛万苦难以承受。

而席琳娜的出现成了罗猎心情改变的转折点,时间虽然不长,但席琳娜还是令罗猎感受到了满满的母爱。师父老鬼虽然欺骗了他,但对他的疼爱却是不折不扣,尤其是大师兄赵大新,更是让罗猎感受到了暖暖的亲情。再到艾莉丝的出现,罗猎的生活才真正迎来了明媚的阳光。

罗猎喜欢上艾莉丝的时候,并不知道她便是席琳娜的女儿,或者,这一层关系促进了罗猎和艾莉丝之间的感情发展,但此等因素绝不是决定性的。艾莉丝长得确实漂亮,身材也是一流,但最吸引罗猎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艾莉丝的性格。可以说,她在性格方面跟罗猎非常合拍,相处了五年的时间,两人几乎没红过脸吵过嘴,也只有彼此将对方看做了是自己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的时候,才能做得到如此包容。

而这样一个美丽善良,给了罗猎无尽的爱情甜美以及亲情温暖的姑娘,却惨死在一支毒箭之下,那罗猎又岂肯轻易放弃报仇雪恨?虽然已经处决了直接凶手黛安莱恩,但罗猎心中的仇恨并没有渐消,那耿汉才是始作俑者,才是造成艾莉丝惨死的真正凶手。

但是,曹滨和董彪同样给予了罗猎满满的亲情,尤其是董彪,亦父亦兄,亦师亦友,虽然有事没事总喜欢跟罗猎斗嘴闹腾,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捉弄罗猎,但罗猎却能够清晰感觉到,若是他陷入了危险境地,彪哥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即便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也要救出罗猎来。

这种感受下,罗猎又怎么忍心因为一个耿汉而耽误了安良堂的诸多大事。

听到了罗猎的回答,曹滨很是欣慰,并不由赞叹道:“变故之下,不被情绪左右,实在难得,想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却是难以做到。很好,既然你能有如此淡定之心,我想那耿汉迟早还是会落在咱们手上。”

董彪毕竟也是从风雨中闯荡过来的,短暂的愤怒之后,随即恢复了冷静,跟着曹滨的话头接着说道:“就像是一头狼,看到了一块肉,虽然想到了肉的后面很可能就是猎人布下的陷阱机关,但只要那块肉还在,那头狼迟早还是按捺不住要铤而走险的试上一试。”

曹滨微微颔首,道:“就是这个道理,咱们先打通了巷道,确定了剩余货物就藏在其中,然后就等在那儿吧,我相信,只要咱们留着这块肉,耿汉那头狼迟早还是得拐回头来。”

罗猎道:“这恐怕也是耿汉所希望的,不然的话,他根本没必要给咱们送这封信来。”

董彪笑道:“将计就计是咱们滨哥最擅长的了,小子,只要你能保持了一颗平常心,彪哥向你保证,一定会活捉了耿汉那狗日的。”

罗猎点头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滨哥,彪哥,你们放心吧,我不会被这件事影响了心情,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这将是一场耐性的比拼,谁能耐得住性子,谁才能笑道最后。咱们握有了那批货,主动权理应在咱们手上,着急上火的应该是那耿汉才是。”

三人虽取得了一致意见,但喝酒的情绪却被彻底打消了,草草再吃了些饭菜,好端端一个酒局便散了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