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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光线明媚而不刺骨, 洛玄墨从浣衣局离开后,大步往勤政殿行去。

途中穿过百花盛开的御花园,有花匠在悉心打理诸多花草,还有宫人们穿行其中, 见到他无不跪下口称万岁。

洛玄墨阴沉的情绪稍稍好转。

没错!他才是大梁的皇上!如今他已经将身体养好, 是时候收回政权了!

眼神一锐, 脚步掉转,往御书房的方向而去。

去年冬季, 希儿代替洛玄墨上朝,主持政务。有敲不定的,便在下朝后拿去嘉宁宫, 询问韶音的意见。

他每天既要上朝、批阅奏折,又要上课、写作业、打拳强身健体等, 忙得不可开交。

韶音担心他营养跟不上, 特意嘱咐了御膳房, 在他的膳食上精心些。

饶是如此, 他仍然瘦了一些。

不过精神还不错,神采奕奕, 朝气蓬勃, 像是一株盘踞在丰饶土壤上等待成长的小树。假以时日,必然能成长为参天大树。

洛玄墨刚刚踏入御书房, 就看到坐在龙案后的小少年。

他今年不过九岁,但神态中已经褪去了孩童的稚嫩和顽皮, 透着几分沉着与可靠。

而他手持朱笔, 认真地在奏折上书写着,身旁是伺候笔墨的伴读,满室宁静与严谨。

煞有其事。

但却一点都不可笑。

洛玄墨依稀看到下一代帝王的雏形。

顷刻间, 他心里如落了火苗,将好好的血肉烫出一块块疤来,火烧火燎的痛。

不知不觉中绷起脸,袖袍一甩,大步朝里走去:“希儿!”

被叫了名字,希儿下意识地抬头 。

“父皇!”

手中朱笔放下,起身绕过龙案,来到下方,不慌不忙地朝洛玄墨行礼。

“父皇来此,不知对儿臣有何吩咐?”

洛玄墨绷紧了唇。

若是还有父子之情,闲话几句,那么此刻他便会说:“怎么?无事朕就不能来看看希儿?”

然面前站着的小少年,身姿挺拔俊秀,眼珠乌黑明亮,透着聪慧与优秀。

洛玄墨半句闲话都不想说,张口直接说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朕身体已无恙,从今日开始,便不需你操劳了,每日跟先生念书就是。”

希儿有些讶异。

但又不觉得出乎意料。

母后前几日才跟他说过,父皇近来就要收回大权,要他别留恋。

“是,父皇。”他立刻展开一抹笑意,乌黑清澈的大眼睛看上去毫无心机,“终于可以摆脱啦,我以后可以睡个懒觉啦!”

洛玄墨一怔。

还以为他会不舍,或装模作样。没想到这个傻儿子,果然是个傻子。

“只许你偷懒三日。”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三日后,早起上课,将之前落下的功课补齐!”

希儿笑脸一垮,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反驳,但终究是不敢的样子,低下头去:“是,父皇。”

耷拉着肩膀,跟伴读表哥一起离去了。

洛玄墨想到儿子那张肖似皇后的脸,又想到他的伴读也是韶家人,不禁冷哼一声。

他当然不是关心儿子的课业。只不过,他想到自己将要每日早起上朝,凭什么儿子可以睡懒觉?

转身大步走向龙椅。

重新坐在这张权力宝座上,他心中一片畅快。近乎贪婪而喜悦地摩挲着扶手上雕刻的龙首,心中一阵激荡!

他,回来了!

这次,谁也别想再左右他!皇后也好,臣子也罢,但凡冒犯过他的,他一个也不会饶过!

“皇上,皇后娘娘求见。”椅子还没坐热,就见到小何公公低头进来禀报。

眉头皱了皱,洛玄墨道:“宣她进来。”

靠坐在龙椅上,下巴维扬,冷冰冰的目光注视着走进来的女人。

“皇上。”韶音走进来后,膝盖都没弯一下,只是微微颔首。

从前两人“情深意重”,她不行礼,洛玄墨不跟她计较。

但是现在……

心头一阵气闷。

现在他也没办法跟她计较。

这是皇后,他们的帝后情深还在民间广为流传,他怎么能用她不向他行礼作为借口,来治她的罪?

他最多只能记在心里,找别的借口来。

握住扶手的力道紧了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皇后此来,所为何事?”

“是静嫔和沈才人的事。”韶音开门见山,“巫蛊娃娃乃是静嫔一手所为,沈才人不过是被她陷害,皇上为何反而治了沈才人的罪?”

洛玄墨没想到她是为这事前来。眉头微皱,他声音隐含不快:“此事朕已经查出结果,乃是沈才人盗用了静嫔的笔墨,倒打一耙,跟静嫔无关,静嫔乃是苦主。”

“但我查到的不是这样。”韶音一抬手,绿意顿时上前,将一沓证词送进她手里,韶音对洛玄墨摇了摇证词,“中间插手的人,皆已认罪,这是他们的证词。”

洛玄墨黑了脸。

他为了讨好静嫔,并未处置她身边的人,一力保下。没想到,竟被韶音钻了空子。

“沈才人都不曾喊冤,你又是为谁出头?”他厌恶地道。

本来这事,他哄住了沈雪夕,讨好了静嫔,两头都顾上了,风平浪静地压下去了。可是,韶音忽然跳出来做什么?

她就一定要跟他作对?

洛玄墨难免想到,自从去年仲秋节后,两人便再没好好说过话。

哪怕是除夕夜的宫宴上,两人也不过是你一句“皇上”我一句“皇后”,便双双别开头。

洛玄墨不知她是不是看清楚这情深意重的虚假,不肯再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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