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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城内,一片萧杀景象,到处是一队队持戈的甲士匆匆往复。从双锋山上攻下来的千余死士一时虽未摸清他们的来路,但高、国、栾、鲍四族调来的军队可是旗号鲜明,无法掩饰的。

晏婴守住双锋山,倚险为凭,任他大军再众,都难攻得上去。临淄城近在咫尺,一得了迅息,便迅速派出大军前来接应,国、高、栾、鲍四氏见事不可为,唯有抽军逃走,退往各自封邑。

各大世族联手欲除齐国宰相,在双锋山下一场狩猎,死去的大夫以数十计,如此大事,齐国国君就算是死人也得爬出坟头吼两声了,要不然还要他这国君何用?齐国国君姜杵臼从美人堆里爬出来,大发了雷霆,疾言厉色,誓要处治所有犯案之人。

他本想把这件事交给晏婴处理,但晏婴年逾八十,这一番上山下山的折腾,回到城里就胸闷气促,难以理事了,骇得晏府急急召了几个最有名的医师回府诊治,姜杵臼见状也慌了,姜杵臼耽于享乐,但是人可不傻,他可是晓得晏婴才是他最可倚重的忠臣,忙也派去了自己的太医,嘱咐老宰相好好将养身体。

晏相养病,三个上卿两个犯案,这案子理所当然的便交到了唯一一个剩下的上卿田乞手里。田乞“忠心耿耿”、雷厉风行,一接到国君的命令,立即接管城防,率领兵丁开始了临淄城中的大清洗。

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随同晏婴上山、逃回城来的所有大夫召来,安抚他们的忠诚,声言这些人全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忠臣,稳住了这群人的同时,也拉进了和他们的关系,许多惊魂未定的大夫感激涕零,对这位田上卿倾服不已。

随即田乞便对那些在双锋山上未见其人,事后却丝毫无损回到临淄城的大夫逐一进行排查;派军队封锁附近城邑所有大路小径,严查刺客余孽;审讯被俘叛逆,问清附逆官员身份……

公孙大夫府,落入三百多名城卫军的包围之中,城卫军士卒杀气腾腾,静静地围住整幢院落。时辰已到,院落里还是静悄悄的,公孙大夫并未听命自缚出降,城卫将佐“呛”地一声拔剑出鞘,刷地向前一指,三百名将校弓上弦,剑出鞘,戟戈森然如林,飒然指向公孙大夫府邸,迈着震颤人心的齐刷刷步伐向前逼近。

公孙大夫府四周围墙上冒起了一些箭手的身影,城卫军们举起了早已准备了的轻便藤盾,后边的控弦之士抢先发射,双方开始了远程交战,箭雨纷飞中,很快就要进行的,就是殊死肉搏了……

下军大夫闾尚公府邸,黎褚稳稳地坐在逍遥马上,冷冷目视前方,院中硝烟已行将散去,厮杀声渐渐弱了,片刻的功夫,一名偏长急匆匆跑来,抱拳说道:“禀将军,闾尚公府反抗者已尽数被歼,共计一百六十二人,闾尚公本人力尽被杀。”

“我方伤亡情形如何?”

“战死六十四人,伤七十七人。”

黎褚冷冷一笑,吩咐道:“所有男丁,统统捆缚,女子另院看押,听候田上卿发落。”

“诺!”

黎褚一扯马缰,懒洋洋一抽马股,马蹄轻踏,行出不远,心中忽地一动:“那刺杀鲁君姬稠的,到底是什么人?与刺杀晏相又有什么关系?何以……他能纵马如飞,又能在马上轻松御敌?这其中到底有何玄妙呢?”

宗酚大夫府,府门洞开,上卿田乞在顶盔挂甲的一众侍从拱卫下缓缓下车,施施然走进府去,阖府男女老幼都披发、左衽,完全一副奴仆装束,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田乞昂然不理,直入庭堂,大堂上空空荡荡,室正中有一人悬吊在空中,已然气绝身亡。

这人一身雪白的麻衣,披发覆面,脚下赤着双足,吊在空中,身躯随风还在轻轻摇晃。田乞以目轻轻示意,一名武士立即抢步上前,拨开那自缢者的头发,仔细验看了身份,退回庆忌身旁,拱手道:“回禀大人,死者正是宗酚。”

田乞听了默然片刻,幽幽叹了口气:“唉,宗大夫啊宗大夫,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田乞与大夫,也算一场旧识,只是职责所在,尚乞宽宥,黄泉路上,请君安行……”

田乞兜袖一揖,慢慢地弯下腰去,又慢慢地直起腰来,转过身,潇潇洒洒地走了出去,身后,那死尸仍然悬在空中,轻轻地晃动着……

晏婴府上,晏婴服尽一碗药汤,让人扶着站了起来,慢慢在府中走了几步,望着窗外浓荫如碧,听着蝉鸣声声,心中一片烦躁。临淄城中的种种变故,他已经听说了,这样血腥的清洗,令他心中十分不安,他已隐隐觉得,凶猛的虎狼虽已远遁,但是危机并未解除,田乞的种种行为,与他往昔的一贯为人,颇有些不相称,他如今残暴的行为,仅仅是山中遇险,惊怒所致吗?

门外,远远便有沉重脚步声传来,晏婴霍然转身,迎向门口。他的儿子连忙扶住他,房门一开,一名全身披甲的武士入门便拜,沉声道:“卑下梁申,拜见晏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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