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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了黑虎贼的朋友后,刘仪一家以及王雍一家,就心惊胆颤地在黑虎寨住了下来,包括同样向黑虎贼屈服的汝南县丞裴绥。

他们可不知颍川郡守李旻正在设法搭救他们,也不知为了营救他们,山下的官兵与郡兵已假意撤退,否则,相信他们也绝不会那么轻易就落下把柄给赵虞。

于是这几日,刘仪、王雍、裴绥三人几番请见赵虞,希望赵虞能把他们放回去,对此他们自认为有说服后者的充分理由:若赵虞释放他们晚了,必然会有人怀疑他们是否已向黑虎贼屈服,到时候肯定会派人审问他们,一番他们说漏了嘴,必然会被罢官,到时候就无法再暗中帮助黑虎贼。

还别说,这理由确实蛮充分的,但很可惜,赵虞根本不为所动。

因为他知道颍川郡守李旻已对他黑虎众起了杀心,而刘仪、王雍、裴绥三人就是他黑虎众的保命底牌,他怎么可能傻到主动放弃这张保命派?

至于刘仪、王雍所提出的理由,赵虞也根本不在意,因为一旦叛乱军犯境,局势必将大变,别说他黑虎众可以借此脱困,到时候谁有空闲去追查刘仪、王雍、裴绥三人?肯定是叫这三人先恢复原职。

即便要查,那也得等叛乱军的事情过去再说。

而等到叛乱军的事情过去……呵呵,颍川郡里就未必敢动他黑虎众了,倒时候就不是刘仪、王雍、裴绥三人暗中保他黑虎寨,而是他周虎反过来保刘仪、王雍、裴绥三人。

结合这两点,赵虞完全没有理由立刻释放刘仪、王雍、裴绥三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四月中旬,截止杨定率领五县官兵撤到昆阳县城已过了六七日,然而,黑虎贼还是没有释放刘、王两位县令。

见此,郡守李旻传讯身在昆阳的荀异,询问究竟。

荀异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装模作样去了一趟黑虎寨,回来后派人给郡里传讯:周虎称,他与绑架刘、王两位县令的黑虎贼失去了联络,目前正在派人联系。

在得知这个解释后,李旻又气又怒。

他简直无法想象竟然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

他倒没有怀疑周虎,毕竟在他看来,周虎已经得到了想得到的赦令,应该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戏弄他,破坏了大好的局面——而这也正是赵虞叫荀异没有拆穿那份假赦令的原因。

无奈之下,李旻只好催促荀异,叫荀异去催促周虎,令周虎尽快联系上在外的黑虎贼。

而这一拖,就又拖了几日,拖到了四月下旬。

说实话,此时的李郡守,恨不得立刻就派兵围剿黑虎贼,但又有所犹豫,毕竟黑虎贼并未拒绝释放刘仪、王雍两县县令,只是周虎与在外的黑虎贼失去了联系,倘若他立刻动手,那刘仪、王雍两位下属肯定是活不成了。

明明可以让下属活着回来,为何要将下属逼到死路呢?

而这,也正是赵虞的高明之处——他一不拆穿李旻的把戏,而不拒绝释放刘、王二人的条件,这变相让李旻投鼠忌器,不敢立刻对黑虎山用兵,使赵虞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截止五月上旬,李郡守忍着性子等待着,等待着昆阳县那边给他传来一个好消息,然而这份期待却是一日又一日地落空。

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再次发书催促荀异:到底什么情况!

五月初九,李郡守得到了荀异的回信:周虎已联络上在外的黑虎贼,已下令在外的黑虎贼将刘、王一行人带回主寨。

看到这份信,李郡守心中的怒火稍稍平静。

那个该死的周虎,他总算是联络上他那群该死的手下了!

那就赶紧放人吧。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一直等到五月中旬,黑虎贼还是没有释放刘、王两位县令。

平心而论,李旻自忖他的脾气还算不错,但这次他却被黑虎贼给气出了肝火。

盛怒之下,李旻派人将荀异召回了郡里,当面质问后者。

荀异装作惶恐不安的样子说道:“大人,卑职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周虎忽然对那份赦令起了疑,怀疑那是一份假的赦令……”

“什么?!”李旻气地几乎要吐血了。

就差临门一脚了,那周虎居然开始怀疑那份赦令的真假了?

曾几何时,他还有些得意自己用一份假的赦令将那周虎骗的团团转,没想到这件事今日却砸了他自己的脚。

他又惊又怒地质问荀异:“那周虎如何断定那是一份假的赦令?”

荀异摇头说道:“回大人话,那周虎并不肯定。”

“唔?那你怎么知道?”

“回大人话,那周虎希望通过卑职,叫昆阳县令刘緈交出几份先前郡里发下去的公文,卑职认为他是想验证那份赦令的真假。”

“……”

这有理有据的解释,说得李旻心中一惊,连忙问道:“刘毗交了么?”

荀异摇头说道:“刘县令严词拒绝,因此周虎很不满。……卑职认为此举或使周虎加深了怀疑。”

李旻点点头,旋即沉声说道:“我令工匠伪造几份公文,你带回去给刘毗,让他交给周虎观阅,消除周虎的疑心。”

“是。”

一来二去,又花了数日光景,再加上赵虞故意拖延,以至于到了六月初,黑虎寨还是没有释放刘仪、王雍、裴绥三人。

不说李郡守这边被黑虎贼出尔反尔的行为气得肝火大涨,身在昆阳的叶县县令杨定,则看出了几分端倪。

他对魏栋、魏驰父子说道:“我的预感验证了。……我原本就觉得奇怪,奇怪于那周虎明明犯下了劫官、烧衙的不赦之罪,为何还敢认为可以得到李郡守的赦免,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只是他的拖延之计,他根本没打算放人。……甚至我怀疑,周虎恐怕早就知道李郡守给他的那份赦令是假的,只是他故意不说。”

听到这话,饶是老家将魏栋也没反应过来,困惑问道:“可是……拖延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即便他猜到李郡守会在他放人后翻脸,也不应该觉得光靠拖延就能解决眼前的危机呀。”

“我觉得他是在等什么机会。”

杨定一边沉思一边说道:“一个能让我等、让郡里暂时顾及不到他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面色微变,眼眸中闪过几许震撼之色,口中喃喃说道:“难道……不会吧?”

“少主?”魏氏父子不解地看向自家少主。

只见杨定在军帐内来回踱了几步,沉声问道:“老爷子,今年,大江以南的叛乱军,极有可能会大举反攻,对么?”

“对啊。”魏栋不解地点点头,顺势说道:“所以咱们才要抓住这个机会……”

说到这里,老家将的话音戛然而止,略显浑浊的眼中亦闪过几许骇然之色,惊声说道:“少主,你是说,黑虎贼在等叛乱军?!……这、这不可能,只是一群山贼而已,怎么可能知道这种事?难道黑虎贼暗中勾结叛乱军?”

“不清楚。”杨定摇摇头说道:“但我肯定,那周虎必然知道这件事,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何一次次地拖延时间。……很显然,他是在等待叛乱军搅局,只有叛乱军出现在颍川郡附近,李郡守才会顾不上他,甚至于,他介时还可以趁机吸纳流民逐步壮大……倘若我的猜测无误,那么,所有人都小瞧了这个周虎。”

“怎么会……”

“不过是一个山贼……”

魏氏父子面面相觑。

良久,老家将魏栋沉下脸来,压低声音说道:“卧榻之侧绝不容他人酣睡,原以为那周虎不过是一个稍有计略的山贼,却不曾想竟然……越是如此,越是尽早将其铲除,倘若他果真打着与咱们一样的主意,想要借叛乱军趁机壮大,他日后必然会成为我等心腹大患,终归昆阳与叶县两地,挨得太近了……”

杨定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见卫士俞建匆匆走入,将一支竹管递给杨定:“少主,南边送来的。”

只见杨定神色肃穆,立刻接过竹管,抽出里面的纸张粗略一扫。

长吐一口气,他压低声音说道:“叛乱军……已攻入汝南郡,数十万人兵分三路,攻打平舆、固陵、汝阴三地,沿途各县守军……望风而靡。”

魏栋微微色变,低声说道:“平舆若被破,则叛乱军可直趋颍川郡,介时莫说李郡守会撤兵回守,各县官兵也要回归各县,介时单我叶县一县之力,恐难铲除黑虎贼……与其日后坐看黑虎贼壮大,成为我等的威胁,不如趁他现如今没有防备,立刻动手!倘李旻日后问起,可说那周虎是叛乱军的内应!现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

杨定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说道:“时间仓促,未必能除掉周虎……若不能除掉周虎,即便攻破黑虎贼的山寨,亦无济于事……”

听到这话,魏驰抱拳说道:“少主,我愿率一支精锐夜袭黑虎山,直取周虎性命。……父亲说得对,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杨定神色不定地沉思片刻,最终重重点了点头。

“好!……你放心去,我随后就率大军支援。”

“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