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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细想,他大声喊道:“蒙卿,你误会了,非是信期挟持了寡人,乃是寡人的兄长公子章挟持了主父,他矫诏命你袭击寡人与信期……”

可无论他怎么喊,蒙仲那边并无回应。

见此,赵平、李跻二人低声对赵王何说道:“君上,您再喊亦无济于事,那蒙仲,分明就是公子章他们一伙的!”

“这不可能!”

赵王何下意识地反驳,然而,他却迟迟等不到蒙仲那边的回应。

见赵王何颇有些失魂落魄,信期心中叹了口气,低声说道:“君上,即便那蒙仲并非与公子章一伙,眼下恐怕也会像庞煖那般听命于公子章……您不该回应的,现在他知道您就在军中,必定不会轻易放过我等。”

“……”

赵王何张了张嘴,双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袖。

要知道,他能够信赖的人并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只有肥义、信期、阳文君赵豹这几人而已,除此以外哪怕是赵成、李兑等人,赵何亦因为肥义的关系,对这些旧贵族抱持着很大的戒心。

而蒙仲虽然与他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因为蒙仲有胆有谋,赵何从一开始就对他抱有好感,待等到后来蒙仲向他献策,竭力为他与公子章化解矛盾时,赵何对蒙仲便逐渐更为信任。

可谁曾想到,在他即将顺利抵达阳文君赵豹的军营时,偏偏就是蒙仲,率领信卫军截住了他。

就在赵王何失神之际,信期则冲着蒙仲大声喊道:“蒙仲,以及对面信卫军士卒听着,公子章图谋叛乱,挟持赵主父,更率军袭击君上,罪大恶极,若对面仍有忠诚之士,速速投身君上麾下!”

听了信期的话,信卫军士卒们亦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作为一般的兵卒,他们根本弄不清楚到底是公子章挟持了赵主父,还是信期挟持了赵王何,但从方才的对话来看,怎么看都像是公子章挟持赵主父的可能性更大——没瞧见就连赵王何都站在信期那边么?

可即便如此,信卫军的老卒们却没有任何动作,在那窃窃私语的,也仅仅只是刚加入信卫军不久的那些新卒而已。

甚至于,即便这些新卒窃窃私语,似乎心志有些动摇,但仍然还是没有一个人倒戈相向。

见到这一幕,信期、赵平、李跻皆忍不住暗骂一句该死!

想来他们也没有想到,蒙仲在去年来到赵国,于冬季才组建信卫军,至今为止不到一年,信卫军的士卒便对蒙仲这般服从——虽说这其中也有赵主父的因素在。

“阿仲,新卒们开始动摇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了。”

听到队伍后方传来那些新卒们的窃窃私语,蒙遂低声对蒙仲说道。

蒙仲点点头,在朝着赵王何的方向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后,长吐一口气,大声喊道:“信卫听令,赵主父有令,信期挟持君上、意图不轨,待我数十声后,若他还不肯投降,送出君上,我信卫便发动攻势!十、九、八……”

听到蒙仲在那喊着数字,信期、赵平、李跻心急如焚,低头思考着对策。

短短十息,一瞬即逝,只见蒙仲手持利剑指向前方,沉声喊道:“信卫军,进攻!”

话音刚落,信卫军两百名老卒与五百名新卒,当即对赵王何的卫队展开了攻势。

不得不说,同样是赵主父的近卫,但身披三层厚甲、效仿魏武卒而打造的信卫军,其攻势比檀卫军要迅猛地多,尤其是那两百名老卒,身披三层厚甲的他们,根本无惧于对面赵军士卒的刀剑挥砍、枪戈刺击,几乎在一个照面,赵季借给信期的五百名兵卒,就有数十人倒在了地上。

“挡住!挡住他们!”

“不得后退!”

尽管信期厉声下令,但还是无法避免他麾下的兵卒节节败退。

见此,信期抬头看向远处阳文君赵豹的兵营,对赵平、李跻二人说道:“若我在此拖住信卫军,你二人可有把握将君上护送到阳文君的军营?”

听闻此言,赵平、李跻二人面面相觑。

虽说此处距离阳文君的军营就只有四五里远,甚至已经能看到那座军营内的灯火,但赵平、李跻二人还是没有什么把握。

他俩倒不是怕死,毕竟似眼下的夜色,情况危急时他们只要丢下率领的兵卒,随便找个漆黑的地方一钻,信卫军几乎不可能搜查到他们——他们是担心赵王何落到蒙仲手中。

毕竟赵王何落到蒙仲手中,就等同于落到公子章手中,那就全完了。

想到这里,他们劝信期道:“宫伯,为今之计,唯有保护君上先撤,无论藏到何处,总好过君上落入信卫军手中。”

信期一听就明白了赵平、李跻二人的意思:这分明就是要抛弃赵季借于他的五百名兵卒。

说实话,信期也不是分不清主次的人,为了保护赵王何,别说牺牲五百名兵卒,就算牺牲五千人、五万人,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问题是,此时牺牲了这五百人,谁来保护赵王何呢?

再等数个时辰,待等天色大亮之后,公子章的大军抵达此处,到时候对这一带展开仔细搜索,万一介时赵王何暴露行踪,那岂非是前功尽弃?

就在信期左右为难之际,他忽然发现信期的攻势为之一缓。

『怎么回事?』

他仔细倾听,这才听到有什么很大的动静从信卫军身后的方向传来,那仿佛是无数兵卒正在迅速行军的动静。

再仔细一瞧,他果然看到远处有一条“火蛇”由远及近——他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火蛇,而是无数支火把,从阳文君赵豹军营的方向,延绵至此。

见此,信期精神大振,大声喊道:“阳文君!是阳文君率军来援了!”

听闻此言,他麾下的赵卒们士气大振。

而此时,蒙仲亦注意到了身背后的那条“火蛇”,微微皱了皱眉。

很显然,这是阳文君赵豹注意到了这边厮杀的动静,算到极有可能是赵王何逃到此地却遭遇伏击,是故急急忙忙赶来援救,甚至于为此连营寨都顾不得了。

平心而论,若是换做在几个时辰之前,蒙仲倒是乐见其成,毕竟如此一来,他以及乐毅就有机会摧毁阳文君赵豹的军营,拔除这个能让赵王何短暂死守的据点。

可是在眼下,在他即将有机会擒住赵王何的时候,阳文君赵豹却恰好率军来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仲!”

蒙遂意识到了危机,赶忙提醒蒙仲。

“我知道!”

回覆了蒙遂一句,蒙仲大声喊道:“蒙虎、武婴,随我击破信期一众!”

“明白!”

只见在蒙仲、蒙虎、武婴等人的率领下,信卫军对信期麾下的兵卒展开了更为迅猛的攻势,此举大大出乎信期的预料。

『简直疯了!难道这小子想着在阳文君的军队抵达前,率先将我军击溃,然后调转方向迎战阳文君率领的军队?!』

信期又惊又怒,因为蒙仲的举动,简直就是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然而事实上证明,身披三层厚甲、且手持长戈的信卫军,它的攻击力确实超乎想象,尤其是当这支军队整齐布阵的时候——说实话,信期简直难以想象信卫军在这种漆黑的环境下居然还能保持阵型。

“挡、挡不住了!”

在一名名士卒惊恐的声音中,信期麾下兵卒节节败退,被信卫军打得溃不成军。

无奈之下,信期唯有聚集兵力,保护着赵王何向西撤退。

好在此时信卫军也顾不上追击他们,毕竟阳文君赵豹的军队已近在咫尺。

“全军听令,转身应战来犯敌军!”

随着蒙仲一声令下,数百名信卫军很快就调转了方向,严正以待,等待着那支手持火把的敌军。

正如蒙仲、信期所猜测的那般,此刻迅速赶来支援的,正是阳文君赵豹亲自率领的援军。

『那边应该是信期率领的卫队……是遭到了信卫军的伏击么?果然,蒙仲这小子就潜伏在这一带……唔?喊杀声渐渐弱了,是信期的军队被击溃了么?该死!』

心中暗骂着,阳文君赵豹亲自率领着军队,一头撞上了严正以待的信卫军。

什么忘年的交情,蒙仲、赵豹二人此刻皆抛之脑后,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击溃对方!

“阳文君!”

期间,或有一名将领指着身背后的军营方向惊呼道:“军营起火了!”

赵豹回头瞧了一眼,果然见自己的营寨烧起了熊熊火势,他恨恨地咬了咬牙,沉声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随老夫击溃信卫军,营救君上!”

“诺!”

“杀——!”

在阵阵喊杀声中,蒙仲麾下近七百名信卫军与阳文君赵豹麾下近三千名邯郸军厮杀于一起。

旋即,乐毅率领近三百信卫军尾衔而来,进攻邯郸军的背后。

邯郸军腹背受敌,但仍勉强可以抵挡,直到天蒙蒙亮时,庞煖、剧辛、赵奢等人陆陆续续率领手持火把的军队赶来援助,阳文君赵豹寡不敌众,唯有且战且退,向西面撤退。

途中,赵豹率领残军与赵王何、信期等人汇合,但此时天色已逐渐大亮,此时再强行向西逃亡,那纯粹是自取灭亡,无奈之下,赵豹率领残军,保护着赵王何一众退入「鸡泽」,寄希望于当地的沼泽地形,抵挡公子章的党羽,等待安平君赵成、奉阳君李兑等人的援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