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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可不是从其他营区赶来看热闹的兵卒,而是这座后营内的兵吏与杂役,毕竟这座后营负责着整个魏营内数万魏卒的伙食,最起码也有五千兵吏与杂役,可能还要更多。

“武卒?这伙人闯到咱后营来做什么?”

“听说是来惹事的……”

“闯到咱后营惹事?嚯,他们的主将胆子不小啊……有什么原因么?”

“听说是某个叫做陈昌的粮官克扣了他们的饭菜,以至于到他们手中时,只见饭不见菜……”

“嘿,那个粮官也是自己找死……不过话说回来,这帮武卒的主将还真有胆气,居然还敢着这么多人闯到咱后营来,嘿,待会有他好瞧的。”

正在这伙人议论纷纷之际,就见有一名目测四十几岁的男子带着二十几名兵吏从远处走来,待瞧见营内到处都是魏武卒的阵仗后,他当即皱起了眉头,满脸愤怒地走了上来,厉声质问道:“谁允许你等闯进来的?!”

说罢,他忽然瞥见了坐在一张长桌旁的蒙仲,当即朝着后者走了过来。

也是,两千五百名魏武卒此刻都站在周围,唯独蒙仲坐在一张长桌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年轻的将领才是带头的。

“是你么?你带着诸多兵卒闯入后营,意欲何为?!”

“你是何人?”蒙仲问道。

听闻此言,这名男子沉声说道:“我乃「司甲」魏平。”

司甲,“司”通俗的解释就是执掌、管理,因此,司甲顾名思义就是管理甲胄储备的官吏。

司甲是官职,而并非军职,因此严格来说,司甲不属于此番救韩讨秦主帅公孙喜的部下,而是隶属于大司马辖下的官员,不过考虑到魏国目前的大司马正是犀武公孙喜,因此说司甲是公孙喜的部下官员倒也没错。

类似的官职还有不少。

比如,司兵,即管理兵器的官吏。

司戈盾,即管理戈盾的官吏。

司弓矢,即管理弓矢的官吏。【PS:司兵与司戈盾并不冲突,前者负责管理剑,后者负责管理戈盾。】

等等等等。

就连司马,此前也只是管理战马的官吏,后来才慢慢演变成军职,成为军队中中级将领以上的代称。

可别小瞧司甲、司兵、司戈盾这些后勤官员,这些负责管理全国甲胄、利剑、戈盾、弓矢的官吏,基本上都是大梁当地权贵家族的族人,有的甚至是直系族人。

比如这位司甲魏平,即魏氏族人,虽然并非出自王室,但也是出自公室,其祖上亦是某代魏国君主的后人,可能正因为出身不俗,因此这个魏平才敢底气十足的来到蒙仲面前质问,视在旁两千五百名魏武卒于无物。

“原来是司甲。”

蒙仲站起身抱拳行了一礼,简单将此事原因说了一遍。

听到居然有人胆敢克扣魏武卒的饭菜,魏平也是万万没有想到。

见事出有因,魏平的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我知晓了,这件事我会调查的,你等先回去罢,日后定会给你等一个公道……至于你擅自带着兵卒闯入后营重营,日后也会对你做出处置。”说罢,他见蒙仲毫无下令撤走兵卒的意思,不悦说道:“还不下令将这些兵卒撤走?”

“足下似乎是误会了。”

目视着魏平,蒙仲沉声说道:“后营粮官,本职应当妥当安排我麾下兵将的吃食,而如今,有人以权谋私,故意针对我等,这件事,并非足下说句‘日后会给个公道’就能罢休的……再者,蒙某也没想过让足下代为讨回这个公道。”

“那么你想怎样呢?!”

魏平刚走上前一步,结果却被蒙虎、华虎二人挡住了去路。

“喂,我说。”笑嘻嘻地看着魏平,蒙虎指了指旁边说道:“此事与你无关,能麻烦你退后几步到那边去么?”

魏平出身名贵,哪曾遇到过这种事?闻言冷冷说道:“若是我不退呢,你待如何?杀了我?”

蒙虎闻言笑着说道:“你又不是那个陈昌,我杀你做什么?”

说着,他向远处的魏武卒招招手,随口说道:“去找根绳子,把他绑起来丢到一边去。”

“你敢?!”

魏平身后的十几名兵卒闻言大怒,作势就想冲上前来教训蒙虎,却见蒙虎忽然一改面色,猛然拔出腰间的利剑,厉声喝道:“妄动者杀,别怪我没事先提醒你们!”

不得不说,至今为止死在蒙虎手中的敌卒,至少有两百余,当他沉下脸来露出杀意时,还别说确实挺唬人的。

这不,长久担任司甲的魏平,一眼就看出这个蒙虎乃是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老卒。

『不值得跟这种年轻气盛的鲁莽小子争执,事后再收拾他们……』

抬手制止了身后的兵吏,魏平姑且顺从:“好,我退后。”

说罢,他徐徐退后,退到一旁的围观人群当中。

见此,附近围观的兵吏中再次响起一片窃窃私语,蒙仲、蒙虎等人不认得魏平,他们可认得,可没想到就连魏平这等,这回亦吃了瘪。

可能正是这个原因,片刻工夫后,待那些担任司兵、司弓矢、司戈盾的官员赶来后,也没有人再出面。

最终,这件事惊动了后营的主官。

后营的主官是一名五十几岁的老将,叫做公孙竖,一听这名字就感觉与犀武公孙喜脱不开关系。

此人并非是司甲、司兵、司戈盾这样的官员,而是公孙喜的部将,奉命管理整支军队的后勤。

方才,公孙竖正在自己帐内统算营内的兵器、戈盾、弓矢、粮草等等事宜,却忽然听说有魏武卒闯到他后营闹事,因此他立刻带着一干兵吏赶了过来。

到了事发地点一瞧,公孙竖也觉得有点意外。

可不是么,两千五百名魏武卒,包括在附近围观的几千人,统统都站在,场中唯独那名叫做蒙仲的师帅却坐在一张长桌旁,这气势、这架势,简直是罕见。

『这小子……真的只是一名师帅么?』

公孙竖暗自有些起疑,要知道这座营地内最起码有几十名师帅,可谁人敢像那个小子这般,带着其率下兵卒闯到后营闹事?

别说师帅,就算是军司马级的将领,也未必敢这么做。

除非对方后台很硬。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公孙竖在见到蒙仲时,脸上并无怒色反而显得很客气:“这位小兄弟怎么称呼?”

此时,蒙仲已经从周玎的口中得知了来人的身份,起身抱拳说道:“在下蒙仲。”

『蒙仲……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呢?』

可能是上了年纪的关系,公孙竖一时间没想起来对方的底细,只是觉得有点耳熟,似乎是公孙喜曾经对他说起过。

“蒙仲……”

念叨了几声却还是想不起来,公孙竖问道:“你是哪位军司马麾下的师帅?”

“回禀公孙将军,在下上面并无军司马。”蒙仲解释道。

公孙竖闻言一愣:没有军司马?这怎么可能?

忽然,他心中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不受任何一名军司马管辖的师帅,原来是他!』

公孙竖终于想起来了。

眼前这名叫做蒙仲的少年将领,不就是前几日犀武刚刚授予师帅之职的那个蒙仲嘛,得罪了魏相田文的那个蒙仲,后台是段干氏、河西之儒的那个蒙仲。

这件事公孙竖听公孙喜说过,后者本意是打算上了战场后,随便将这个蒙仲打发到某个地点驻守的。

『原来是他……』

在想起了眼前这名少年的底细后,公孙竖也感觉有点头疼了。

这可是得罪了魏相田文却还能在他魏国受封中大夫、出任师帅的人,更要命的是,此人的后台乃是段干氏。

想到段干氏,公孙竖赶紧瞧了瞧四周,果然被他看到一名段干氏的族人,司畜,段干邱。

此人正站在围观的人群当中,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变故。

恐怕连蒙仲也不清楚,其实在这座后营中,亦有与他一个阵营的,即负责管理牲畜的司畜段干邱,毕竟段干氏自其祖上段干氏以来,就是晋国、魏国内进行牲畜买卖的最大的家族,是故由其族人担任司畜一职,不夸张地说,营内兵卒的肉食,基本上都是段干氏一族供应的。

『那个叫做陈昌的蠢货,居然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在弄清楚事情原因后,公孙竖恨不得将那个叫做陈昌的粮吏千刀万剐。

要知道有段干氏乃至西河儒门作为后台的蒙仲,连公孙喜都不想去得罪他,你陈昌小小一个粮吏,居然利用职权之便去得罪对方?简直死有余辜!

“给我把那陈昌带过来!”

出乎在场大多数人的意料,公孙竖在了解罢情况后,似乎完全没有问罪蒙仲的意思,当即命人将粮吏陈昌带来。

不多时,便有后营的兵吏找到了得情后躲在兵帐内的陈昌,将这个吓得浑身颤抖的家伙带到了公孙竖、蒙仲等人面前。

而与此同时,犀武公孙喜亦在帅帐中得知了此事,当即带着一干近卫,正朝着后营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