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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季泓连忙劝道:“白帅,逃走的魏军斥候想必就是河对岸那支魏军派出的,其军中将领得知麾下斥候被杀,不难由此判断我军的动向,倘若我军直奔雒阳,从雒阳偷袭魏军,若他们切断我军归路,则我军……岂非有全军覆没之险?”

“不!”

白起摇摇头说道:“撞见那些魏军斥候的,只是我军的斥候,这意味着,纵使那些魏军斥候逃回河对岸的魏军,向其军中司马禀报敌情,其军司马也未必能准确猜到我军的人数与具体的偷袭意图……至于你说的,河对岸那支魏军或会在我军偷袭魏军主营时出兵支援,甚至切断我军的归路,也不必担心,我会命人立刻报讯于向寿将军,向寿将军麾下仍有五万兵卒,我可叫他率三四万人直奔此处,拖住河对岸的魏军……”

『疯了,简直疯了……』

季泓看着白起简直说不出话来。

他十三万秦军,三万在香山,五万在此地,主营中只剩下五万人,而现如今,这位主帅居然还要请向寿将军再率三万军队直奔此地,强袭河对岸的魏军,使其无法支援其魏军主营。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秦军主营那边,到最后只剩下一两万的士卒,只要主营对面的十万韩军发动一波攻势,他们的主营说不定就会立刻被韩军击破,甚至于,十万韩军还能顺势强取新城。

这简直就是九死一生的险计!

看着季泓阴晴不定的面色,白起正色说道:“唯有如此,我方才有击败魏韩联军的机会!季将军,请助白某一臂之力!”

“……”

看了几眼白起,季泓迟疑地点了点头。

而与此同时,在河对岸,军司马唐直与焦革二人,正在刚刚扎建的军帐内召见那几名侥幸逃回来的斥候。

那些斥候,是今日唐直率领抵达此地后就派出去前往雒水西岸打探、监视秦军动向的士卒,记得那会儿焦革还笑话他过于谨慎,没想到才只过了三个时辰,派出去的斥候就撞见了秦军的斥候。

此地出现秦军斥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雒水西岸确实有秦国的军队,蒙仲那小子说得没错!那帮秦人确实想着从西侧来偷袭他们!

“河对岸的秦军有多少兵力?”唐直沉声问道。

遗憾的是,那三名侥幸逃命回来的斥候摇了摇头,说道:“我等并未打探到秦军,只是撞见了对方的斥候……秦人很勇猛,我等抵挡不住,唯有逃回来将此事禀告军司马……”

唐直起初有些愤怒,但看着眼前三名士卒甲胄上浑身是血,他心中闪过几丝不忍。

毕竟这三名士卒做得也没错,若非是他们逃回军中,将这个消息告知了他唐直,他与焦革二人又岂能得知雒水西岸确实有秦军呢?——不可否认,这也是一件功劳。

想到这里,唐直宽慰了这三名士卒几句,打发他们到营内歇息。

随后,唐直与焦革二人各自召来麾下的将领,吩咐他们立刻召集那些砍伐林木的士卒,于河岸警戒,防止秦军强袭。

也难怪唐直与焦革二人如此紧张,毕竟他们只有两万人,而河对岸的秦军若果真是为了偷袭他们的主营而来,那么兵力肯定不下于五万——若防备不足,他们根本抵挡不住。

“要不要派人通知犀武?”

在诸将领离开军帐后,焦革神色严肃地对唐直说道。

唐直思忖了片刻,微微摇头说道:“眼下还未弄清楚河对岸那些秦军的具体兵力与意图,若立刻派人通知犀武……你打算怎么说呢?说咱们派出的斥候被秦军的斥候杀死了十二人?”

“这倒也是。”

焦革附和地点了点头。

的确,仅仅为了十二名士卒的死伤,确实没有必要为此惊动公孙喜——主要是不好开口。

难道说他们因为死了十二个充当斥候的士卒就吓得向主营求援了?

他俩麾下怎么说也有两万军队,哪怕十余万秦军全部强袭他们,他们至少也能拖到派出的士卒将受袭的消息传到公孙喜那边,通知主营提高警惕,倒也确实不需要那么着急。

然而,一直等到临近黄昏,唐直、焦革二人还是没有等到河对岸的秦军对他们展开强袭。

见此,焦革对唐直说道:“怎么回事?难道秦军见我军有所防备,已放弃了偷袭的策略?”

“不清楚……”

唐直摇了摇头,旋即立刻召来麾下部将「甘富」、「夏央」二人,即曹淳、魏续等人原本的上官。

片刻后,甘富、夏央二人进入帐内。

“司马,不知传召我二人有何吩咐?”

见此,唐直便将斥候冒死送来的消息告诉了甘富、夏央二人,旋即吩咐道:“夏央、甘富,我要你二人立刻率三千士卒到雒水西岸,打探一下秦军的位置与大概兵力……此事甚为凶险,我希望你二人多加警惕。”

“喏!”

甘富、夏央二人抱拳而去,叫麾下士卒用砍下的木头搭建了一座简易的浮桥,带着三千兵卒到雒水西岸去了。

但遗憾的是,足足搜寻了一个时辰,一直找寻道夜幕降临,甘富、夏央也没有在周围一带看到秦军的踪迹。

这并不奇怪,毕竟此刻白起麾下的五万秦军,已经绕过这边直奔雒阳而去了。

鉴于夜里不利于搜寻秦军踪迹,甚至有可能遭到秦军的伏击,甘富、夏央二人便带着三千魏卒返回雒水东岸,向唐直覆命。

“什么,河对岸并无秦军的踪迹?”

待等听到甘富、夏央二人回覆的结果,唐直与焦革面面相觑,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河对岸的秦军呢?

“是否是秦军得知你我两军在此驻守,认为无法再实施偷袭之策,故而撤兵了?”焦革在旁猜测道。

“有可能。”唐直徐徐点了点头头,旋即沉吟道:“但也有可能,是秦军故意使诈,想叫你我疏忽防范……今晚叫士卒们严加防备!”

“唔!”焦革点点头。

然而出乎唐直的意料,当晚,他们驻守的区域颇为平静,一直到次日朝阳东升,也没有任何秦军前来偷袭他们。

“难道秦军真的撤退了?”

不解地嘀咕了一句,唐直再次命甘富、夏央二人到雒水西岸搜索秦军的踪迹,然而方圆二十里之内,却着实不见秦军的踪迹。

不过,倒是碰到了几支秦军的斥候,对方在远远瞧见甘富、夏央二人的军队后,便立刻逃离了。

得知此事后,唐直对焦革说道:“果然,这支秦军还是没有死心,藏匿行踪试图偷袭我军,你我要多加防范。”

不得不说,唐直误会了,他以为近两日他麾下将士撞见的秦军斥候是同一拨人,但事实上,昨日他碰到的,是白起军中的斥候,而今日他碰到的,却是向寿麾下军中的斥候——在收到白起求援的讯息后,虽说向寿气得大骂,但最终还是带着三万秦卒来到了宜阳东北约六十里处的雒水地段,在距离唐直、焦革麾下魏军约四十里左右的树林中藏匿了起来,等待着白起与他相约共同偷袭魏军的时间。

至于白起麾下的五万秦军,昨晚已趁着夜色在雒阳一带绕到了魏军的北侧,此刻正藏匿在那附近一带的山林中,一方面使士卒们恢复体力,一方面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当日黄昏后,驻守在伊阙山上的蒙仲,忽然接到了军司马唐直派人送来的消息。

原来,虽说唐直还不敢因为区区十二名士卒的伤亡,就大惊小怪地惊动十八万魏军的主帅公孙喜,但这并不妨碍他派人将这件事告诉蒙仲,意在让蒙仲做出判断——反正蒙仲与魏军主营离得也不远,若他察觉到不对劲,也可以立刻禀告公孙喜。

公孙喜拿蒙仲这小子没办法,唐直心中很清楚。

“唔?你说雒水西侧不见秦军踪迹?”

当从唐直派来的士卒口中得知了大概情况后,蒙仲也感觉有点纳闷。

“是的。”听蒙仲这么说,唐直派来的那名士卒补充道:“据军司马所言,从我军派出的斥候时常能遭遇敌方斥候来看,肯定是有一支秦军藏匿在雒水西侧,但不知为何并未偷袭我军,也不妨碍我军建造营寨……”

『秦军居然任由唐直、焦革二人在雒水东岸建造营寨?』

蒙仲愈发感到纳闷。

因为按理来说,秦军倘若果真想从雒水一带偷袭他魏军,那就绝不可能坐视唐直、焦革二人建成营寨,除非他们已放弃偷袭。

可放弃偷袭……十余万秦军凭什么抵挡三十万联军?

『想不通……』

在打发走唐直前来的士卒后,蒙仲站在他那座尚未竣工的军营中,眺望着远方的秦军主营,整理着思绪。

『……唐直等人在雒水西侧发现了秦军的踪迹,这意味着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秦军确实想从雒水西侧偷袭我军……只不过见雒水一带有唐直、焦革二人的军队驻守,便知难而退了……当真是知难而退了么?既然秦军想出奇袭我军的计策,这就说明他们已经意识到,寻常的战术不足以抵挡三十万魏韩联军,在明知此事的前提下,只因为雒水一带有唐直、焦革二人的两万军队驻守,秦军就放弃奇袭我军了?还是说……秦军只是换了一个进攻位置?』

蒙仲皱着眉头转头看了一眼伊水对岸的香山。

『不可能是从这里,这里是秦军的疑兵,并且很成功地吸引了公孙喜的防备,秦军不可能从这边发动偷袭……东边排除;南边有十万韩军驻守,也可以排除;西边,秦军居然没有在昨晚对唐直、焦革二人发动偷袭,任由其建造营寨,秦军仍有偷袭的可能,但可能性较低;剩下的就只有……』

徐徐转头面向北侧方向,蒙仲眼眸中浮现几丝凝重之色。

“北面!”

抬头看了一眼即将入夜的天色,蒙仲皱皱眉,立刻直奔魏军主营。

倘若他没有料错,今日夜里,秦军或将从北侧对他魏军主营发动偷袭。

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