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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简单,即面对秦国,魏王遫多少还是底气,尤其在这次战争中失去了十万军队与主帅公孙喜,以至于就算最终打了胜仗,魏王遫亦不敢过分激怒秦国。

要知道,曾经的秦国,粮草问题是其最大的短板,但自从秦将司马错攻陷了蜀地后,秦国自身最大的短板已经得到了弥补,纵使一场仗打上一年半载也支撑地起,因此若无必要,魏王遫并不希望彻底激怒秦国。

值得一提的是,在魏王遫召见泾阳君嬴芾的时候,薛公田文亦在旁。

泾阳君嬴芾此人,田文早些年便已结识了此人。

想当年,田文之所以赶赴秦国出任国相,就是因为他与泾阳君嬴芾“互为人质”的原因,即秦国先派泾阳君嬴芾前往齐国作为人质,足足待了一年,一年后,齐国作为此事的“回报”,便派田文与泾阳君嬴芾一同赶赴秦国,出任秦国的国相,只是没想到田文会险些死在秦国。

不过田文对秦国的恨意,倒也不至于牵扯到泾阳君嬴芾身上,原因就在于毕竟嬴芾这个人性格还算谦和,平日里喜好嬉戏享乐,倒也不轻易与结怨,说白了,这只是一个热衷于享乐的纨绔子弟,基本上是不插手秦国政务的,因此也谈不上有什么过节。

“魏王,薛公。”

在大梁的王宫内,泾阳君嬴芾作为秦国的使臣,不失礼仪地向魏王遫与薛公田文拱手行礼,继而道明了来意:“今日在下奉王命前来,希望能与贵国停战,彼此相约互不侵犯……为了表现诚意,我大秦愿意将「氾县(襄城)」归还贵国。”

氾县,即前年秦国派名将司马错从魏国手中夺取的城池。

『归还氾县?』

在听了泾阳君嬴芾的话后,魏王遫心中颇感不可思议,毕竟据公孙竖的战报所言,这场仗他联军与秦军其实说不好究竟是更占上风,毕竟联军死伤十六万,而秦军的伤亡却在十万左右,虽说秦国在这场仗中丢掉了新城与宜阳两座城池,但魏军也因为这场仗失去了名将公孙喜,因此总得来说,这其实是个五五开的局面。

但没想到,秦国竟然愿意以归还氾县作为代价,换取魏国同意与其言和,这是魏王遫此前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悄悄用眼神暗示着田文。

田文会意,故作好奇地问泾阳君嬴芾道:“田某不明白,这场仗贵国其实并未输,却为何不惜归还城池与我大魏言和?”

其实原因很简单,无非就是「伊阙战役」后,宣太后觉得魏韩两国很是棘手,是故准备暂时与魏韩两国言和,先对楚国用兵,毕竟楚国近几年国内很混乱,楚王熊横不治政务,终日只知吃喝玩乐,为此与「屈平」等臣子闹得很僵,且楚国国内也因此不太平。

相比较团结一致击败了他秦国军队的魏国与韩国,自然是楚国更容易下手。

泾阳君嬴芾作为宣太后的亲生儿子,他当然知道秦国接下来的行动便是对楚国用兵,但显然,他并不会将实情告知魏王遫与田文,而是解释道:“当初攻打贵国的氾县,乃是国尉司马错的主张……其实王兄、母后、穰侯,皆不支持他,但可惜……自司马错攻陷蜀国后,他在我大秦的名声便愈渐高涨,有时候纵使王兄、母后,也不得不卖面子给司马错……”

听他这话,显然是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了司马错。

听闻此言,田文心下暗暗冷笑。

不可否认,司马错确实是秦国的三朝元老,且功勋赫赫,最著名的莫过于此人当年与国相张仪关于秦国国策而展开了一番辩论。

当时张仪认为“破局”的关键在魏国与韩国,即通过不断攻打韩国而使魏国感到畏惧,迫使魏国臣服于秦国。

在张仪看来,只要能使魏国臣服于秦国,秦国就能东进中原,图谋霸业。

但对此司马错却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他秦国越是强迫魏国与韩国,就越发会引起中原诸国对他秦国的惊恐,与其在这件事上花费巨大精力,不如派兵夺取蜀国、苴国、巴国,占领这片中原诸国并不会关注的土地。

期间,司马错提出了“得蜀即得楚”的主张,主张得到蜀郡——即囊括蜀、苴、巴三国的郡土——后,可由蜀郡对楚国展开压制。【PS:此时楚国的国都在郢,也就是后来的江陵。】

恰逢当时蜀国与巴国相互攻打,且两国皆向秦国求援,秦惠王在经过深思后,最终采用了司马错的建议。

最终,司马错于当年攻陷了蜀国。

次年,在张仪的要求下,秦国又派司马错攻占了巴国,顺带着连苴国也一起攻占了,继而秦国在这片土地上设立了蜀郡。

仅仅两年不到的时间,秦国就彻底占领了蜀国、巴国、苴国三个国家,使国土大为扩大,不得不说这是秦国进攻中原所万万达不到的——秦国花了几十年时间,花费无数人力物力从中原各国手中夺取的土地,还没有司马错在这两年内打下的土地多。

正因为如此,司马错在秦国的地位与威望大为提高,可即便如此也绝无可能达到穰侯魏冉的程度。

穰侯魏冉,才是秦国如今的第一权臣。

因此,似泾阳君嬴芾所言,秦国前年攻打魏国的氾县只是司马错的独断,田文根本不信这种话。

当然,不信归不信,田文也不至于当面拆穿嬴芾,毕竟这对他,对于魏国,都没有什么好处。

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秦国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决定与他魏国言和——秦国明明还具有着继续这场战争的实力。

想了想,田文故作为难地对泾阳君嬴芾说道:“泾阳君,非是在下不给您面子,也绝非我魏国有意招惹贵国,只是当年魏韩两国结盟时,相约彼此一体,共进共退。此番我魏军与贵国军队交战,更绝非是要与贵国为敌,只是韩国派人前来求援,言及当年盟约一事,大王不好失言,只好派军援助……”

听着田文的话,泾阳君嬴芾眨着眼睛,心底同样在暗暗冷笑。

不可否认他嬴芾是一个纨绔子弟,但这并不代表他愚昧,在他看来,田文所说的「魏韩之盟」就有待商榷——这两国的盟约肯定是有的,但彼此间的关系决定已不如当年。

否则,前年他秦国进攻魏国的氾县时,韩军为何不派援军救援?且去年他秦国又攻打韩国的武始时,魏国又为何不派援军?

为了说服魏王遫与薛公田文,泾阳君嬴芾立刻就说道:“韩国那边,我大秦也已派去了使节,相信定能说服韩王与我大秦言和,这一点魏王与薛公可以放心,我大秦绝不会叫贵国做背弃盟国之事。”

『韩国那边亦派去了使节?』

田文闻言心中更感觉惊讶。

在这种情况下,他倒是逐渐相信了秦国的诚意。

问题是秦国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在这场仗中,秦军的损失其实也很大么?』

田文暗自猜测道。

而事实上,秦国之所以果断与魏韩两国言和,这场「伊阙之战」确实是关键。

倘若在这场仗中,秦将白起能击溃魏韩两国的联军,那么秦国必将顺势进攻魏韩两国,大肆夺取两国的城池;但遗憾的是,这场仗秦国只是打了一个平局,虽然杀掉了一个公孙喜,但却将早已吃到嘴里的新城、宜阳两座城池给吐了出去。

而最最关键的是,这次在魏韩联军面前受挫的,乃是穰侯魏冉最器重的将领白起,一个年仅二十出头便能在战场上擒杀公孙喜,斩首十六万的年轻人。

别看就目前来说,司马错的名气是白起万万赶不上的,但要知道,司马错已经是年近半百的老人了,而白起才二十来岁,魏冉断定他秦国的奋起就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因此得知白起受挫的时候,穰侯魏冉的第一反应并非是高估了白起,而是认为当前可能还不是对魏韩两国用兵的时候,于是他改变主意,准备先攻打楚国。

随后,田文又多次试探泾阳君嬴芾,但很可惜没能套出什么真相。

至于是否跟秦国言和一事,魏王遫最终还是答应了——不答应又怎样?难道再跟秦国打一场?彻底惹怒秦国?

识趣点收下氾县与秦国言和得了,最起码能保证一两年的太平。

七月中旬,身在函谷关的公孙竖,收到了来自大梁的命令,命前者率领魏军返回魏国。

而就在这几日,暴鸢亦收到了从新郑送来的命令,命他率军从函谷关撤离,将军队驻守宜阳,本人则返回新郑覆命。

于是乎,装模作样在函谷关前鼓捣了一阵进攻准备的魏韩联军,在一场仗都没有打的情况下,便徐徐从函谷关前撤离了。

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