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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实上,那却是骑兵最最重要的东西。

也正因为如此,蒙虎前几日大放厥词,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打地那些秦国骑兵满地找牙。

可能白起自信满满地认为他麾下两千骑兵能吃定蒙仲麾下的千余骑兵,可问题是,蒙仲如今有整整六千骑兵!

正要打起来,方城这边最多损失几百骑,就能将白起的两千骑兵全歼。

但蒙仲阻止了蒙虎,因为他忽然意识到,白起——或者说秦军,并不清楚他麾下的骑兵已经从一千名飙升到了六千名,因此这完全可以作为一张底牌,在关键时候发动。

尽管新增的五千骑兵在蒙仲、蒙虎等人看来只能算新丁,但不管怎么,那毕竟是五千骑兵,拥有着双边马镫这种能加强马术的神器,又经过了整整数月的磨练,未必不能作为一支杀手锏。

正因为这,蒙仲约束了蒙虎、华虎等人,使他们并未与那些秦国骑兵发生冲突。

但让蒙仲感到有些奇怪的是,对面的秦国骑兵也并没有与他们死磕的意思,比如有几次两军的骑兵在荒野撞上,双方在彼此用弓弩试探了几次后,都是很有默契地各自退后,并未一上来就跟逮住了杀父仇人似的,一脸狰狞地冲上来拼死拼活。

说实话,这在蒙仲看来有些不合常理。

换做一般人,此前在方城骑兵手中吃了大亏,如今拥有了明面上两倍于方城的骑兵,那还不得是碰到就往死里打,以报复先前受到的憋屈?

但那支秦国骑兵却没有。

这只有两个解释:其一,那是司马错麾下的骑兵;其二,白起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与他方城骑兵死磕。

第一种解释倒算了,第二种解释,那就值得蒙仲为此沉思了。

为什么?

为什么白起要放水?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白起与司马错不合,对后者的命令阳奉阴违。

想了想,蒙仲对武婴说道:“据我猜测,那些秦国的骑兵,十有八九是白起麾下的骑兵,奉司马错的命令而来我方城,至于目的,我猜就是城外军屯田的那些稻谷了……这些秦骑,原本可以强行逼近,利用火矢烧掉田地里的稻谷,让我方城颗粒无收,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仔细想想只有一种解释,即秦军打算抢收这些稻谷,补充其军粮……”

“唔,有可能。”武婴点点头附和道:“秦国去年与魏韩两国开战,今年逼降了楚国,还与楚国组建了二十几万联军,粮草应该并不宽裕,虽我方城田里的稻谷不足以养活整个联军,但好歹也是粮食,若有机会,我想秦军不会放过。”

“我也是这个意思。”蒙仲点了点头。

此刻,唯有蒙遂恨得咬牙切齿。

也难怪,毕竟方城的军屯田,基本上都是蒙遂负责的,他这边带着兵卒辛辛苦苦耕种了大半年,可待等临近收割,秦军却舔着脸准备前来抢收粮食,相信换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九月二十七日,司马错、白起、昭雎各率大军纷纷抵达宛城。

入眼处,是早已被一场大火烧得精光的宛城,以及宛城城外那积着厚厚一层草木灰的焦黑农田。

除此以外,瞧不见一个韩军兵卒。

有提前进城打探情况的秦卒回来禀报司马错:“启禀国尉,此地的守军已烧了城池逃离了。”

此时白起亦在旁,闻言撇了撇嘴,低声嘀咕了几句,大概是类似“跑得倒快”这样的讥讽之词。

司马错微皱着眉头打量着眼前的空城,当看到宛城城外那些积有厚厚草木灰的焦黑农田时,他眼眸中闪过几丝惋惜。

平心而论,这样的结果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但他仍然惋惜于这些被大火烧掉的粮食。

毕竟巴蜀之地的粮食,司马错估摸着大概要等到临近十一月时才能运到,此前他麾下二十几万联军,得靠武关、楚郢两地供应粮食,虽然还不至于短缺了军中士卒的口粮,但说实话确实勉强,得做精细打算。

倘若此番能抢到方城这边待收的粮食,那么联军的粮草自然能宽裕许多,但显然,宛城守将韩骁并非那种会将粮食资敌的蠢货,临走前一把火将所有的一切都烧了个精光,只给秦军留下了一座空有城墙的宛城。

“宛城那边呢?他们也应该已得知我联军出动的消息。”司马错问白起道。

白起起初没反应过来,毕竟近两年只有他这么问部将,哪有人这么问他?直到司马错唤了一声“白左更”,他这才反应过来,眼中闪过几许不适,如实说道:“方城那边,蒙仲并没有撤退,也没有放火放火焚烧即将收成的稻谷。”

“哦?”司马错闻言眼眸中闪过几许异色,捋着髯须笑道:“看来是打算在方城守一阵了……明知我联军有二十几万之众,仍敢据城而守,有胆色!不愧是……”

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身边的白起,对蒙仲的称赞戛然而止。

白起当然知道司马错半途收口是考虑到他的颜面,但平心而论,他一点也不介意司马错当着他的面称赞蒙仲,哪怕蒙仲在秦国的名声是踩在他白起的头上获得的。

相反,他对蒙仲据城而守的态度感到骄傲与自豪——虽然这听上去很奇怪,但白起确实是为此感到十分高兴。

在他二十几万联军面前,宛城守将韩骁吓得不战而逃,唯独他认可的敌手蒙仲,稳居方城,摆明车马,仿佛无声地对他二十几万联军表达一个讯息:你来!我不惧你!

『这就是我白起的宿敌!可不是蜀相陈庄、蜀侯嬴辉那种货色!』

白起带着满满的深意瞥了一眼司马错。

『……』

注意到白起的目光,司马错感觉莫名其妙。

想来,纵使司马错是当初能与张仪当殿辩论的智将,此时恐怕也很难猜到白起心中所想。

思忖片刻后,司马错下令道:“虽宛城城内建筑被烧,但尚有城墙可守,便按照原定的策略,进驻宛城,以此城作为后防,接下来对方城用兵……”

说着,他转头看向白起,说道:“白左更对方城守将蒙仲颇为了解,便由白左更率你麾下军队前往攻打方城,白左更可有异议?”

白起早就等着这一茬呢,在听完司马错的话后,他轻笑一声,故意说道:“四月初时,我率军攻打方城,那时我有十成把握,能以极小的代价攻陷此城,是国尉强行将我召回,命我将军队撤回汉水,使蒙仲白白多了几个月的备战时间……当时我见国尉说得头头是道,仿佛区区方城不足挂齿,不如此次就让在下开开眼界……国尉,不如就由您亲自去征讨方城,如何?”

一听这话,司马错顿时皱起了眉头。

纵使他也没想到,白起才老实了几个月,可今日却又与他唱起了反调。

他板着脸说道:“白左更,此乃国家大事,并非儿戏,莫要将私怨带入其中。”

白起闻言笑谓左右道:“诸人皆可作证,在下岂敢将私怨带入国家大事?我说得很明白了,几个月前,我有十足的把握,但眼下的方城,抱歉,我一无所知……”

司马错闻言深深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你是想说,你麾下有七万兵卒,却拿不下一座方城?”

“对!打不过!国尉还是另请高明!”白起双臂环抱,丝毫不觉耻辱的承认了。

看着白起这态度,司马错亦气地心中火起,咬着牙说道:“恐怕你不是打不过,而是指望看老夫的笑话吧?”

“哈哈哈。”白起笑了三声,旋即不失讥讽地说道:“怎么会呢,您可是夺占了整个巴蜀的名将啊,岂会攻不下区区一座方城?在下还记得,当初国尉可是信誓旦旦地表示,方城不值一提的。”

在旁,有司马错麾下的部将纷纷出面指责。

“白左更,你太失礼了!”

“是啊!就算你得到穰侯的器重,亦不应当对国尉无礼!”

听到这些指责,白起麾下的部将,诸如季泓、仲胥、童阳、卫援等人,亦纷纷出面帮腔白起。

“诸位这话不对吧?几个月前我军完全有可能打下方城,那时可不是国尉强行令我等撤退……”

“既然你等丝毫不将方城放在眼里,何不亲自去攻打方城呢?”

“破城之日,我等定会对你等庆功,只是不知,比起当初,这次要付出多少代价……”

眼见两拨秦军将领在那边争吵,昭雎等楚国将领也不参合,干脆就在旁看戏。

纵使他们也没有想到,素来以军纪森严著称的秦军,内部竟然也会发生这种不和谐的局面。

说实话,似这种事,在秦国确实极为罕见,若换做旁人,早就被司马错拿下问罪了。

只不过白起的身份有点特殊罢了。

“够了!”

沉声喝止了诸将的争论,司马错深深看了一眼白起,他知道,如果他不做些什么,这位年轻的骁将是不会服他的。

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接受了白起的挑衅。

“好!既然如此,那就由老夫率军攻打方城……老夫也想见识见识,那蒙仲究竟有多少能耐!”

『呵,你会见识到的……』

暗自冷笑一声,白起抱了抱拳,旋即眼眉一挑。

“那就……祝国尉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