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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城的时候,可不见这些燕军士卒如此麻利。

而值得一提的,虽然又一次败于郯城,但燕军上下却不以为然,甚至于在撤退的途中,军中的士卒们还在兴致勃勃地谈论。

“我跟你说,当时我躲在云梯旁,城墙上的宋军愣是没往我这边射……”

“得了吧,人郯城的宋军就差朝天射了,这要是还能射中你,那也只能说你命不好,活该死在这里。”

“你这家伙说什么呢?……我告诉你,你可别咒我啊,这次回国后,我可是要去迎娶隔壁村邑的美人……”

“那你可要小心保住这条命,别到时候宋军的弩手没想射你,结果你却一头撞到人家箭矢上……”

“哈哈哈哈……”

在一阵哄笑声中,倒也有士卒聊起了方才的攻城战。

唔,倘若像方才那种也算得上是攻城战。

“说起来,对面的宋军倒也仗义,见咱们无心攻城,他们干脆就乱射一通,力道也不是很足……还记得上次攻城的时候么?有一支箭矢射到咱伍长的胸口就掉下来了,咱伍长当时就愣了一下……”

“奇怪了,我上次怎么就被磕掉了一颗牙?……看,这里少一颗。”

“哈哈哈……”

正当诸燕军士卒们彼此说笑时,忽然队伍旁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

众人转头一瞧,这才发现他们前军大将荣蚠正骑着战马从他们身边而过。

“容司马。”

“是容司马。”

附近的燕卒们立刻收起了笑容,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见此,荣蚠这才点点头,骑着马从旁而过。

然而待荣蚠远处之后,却又有燕卒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说,是不是荣司马暗通宋国,与宋国的军将达成了什么约定?”

“为何这么问?”

“荣司马不就是宋人么?”

“你这话……照你的话说,乐毅军将也是宋人……诶,搞不好还真是。”

“瞎说什么,乐毅军将是中山国人……咱燕国曾经的国相乐池,就是中山国人,乐毅军将是乐相的族人,可能还是其后人。”

“嘿,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乐相也好,乐毅军将也罢,他们都出自子姓乐氏,而子姓乐氏就出自宋国,后来才辗转至魏国、中山国……是故,乐毅军将算得上半个宋人……”

“你这也太牵强了……”

“行了行了,这有什么好吵的?你管乐毅、荣蚠两位军将与宋人有没有私底下的约定,反正我是丝毫都不想帮齐人来打宋国,我巴不得宋人赶紧杀光那些齐人,如此一来咱们就能回国了……”

“也是,管这些做什么?……上苍保佑,叫那些该死的齐人,赶紧在这座城池全死光吧。”

“哈哈,这主意不错,我也来……上苍保佑,叫齐人通通去死。”

“上苍保佑……”

“上苍保佑……”

“哈哈……”

在较为欢快的气氛中,连日吃了败仗的燕军,返回了自己的营寨。

正如戴武、惠盎、戴不胜等人所猜测的那样,乐毅也好、燕军也罢,放水放得比宛方之战的楚将昭雎还要夸张几倍,齐军的将领又岂能忍受?

这不,半个时辰后,齐军主帅田触就带着田达等几名齐军将领,杀到了乐毅的军中,对乐毅兴师问罪。

当时在乐毅的帅帐内,田触一脸怒容的朝着前者呵斥道:“乐毅,你受燕王之命,助我齐国攻打宋国,可你屡屡纵容麾下燕卒消极怠战,你到底想做什么?……莫非你私通宋国么?!”

面对着田触的质问,乐毅却很平静,微笑着说道:“触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触子的每道命令,乐某哪次不是一一照办?只不过诸位也知道,我燕国的军队甲胄薄弱,甚至于许多士卒连单薄的甲胄都没有,不比贵国的士卒衣甲齐全,能够不惧弓弩……”

“我不管那些!”田触冷冷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待下回攻城时,燕军定要给我做出点成绩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呵呵。”面对田触的威胁,乐毅面色丝毫不变,他摊摊手说道:“正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国的士卒本就衣甲不齐,难以强攻城邑……关于此事,在下事前也跟触子说过,当时在下怎么说来着?莫要攻城,想办法将敌人诱出城外……”

“你说得轻松!……你有办法将宋军引出城外么?!”

“在下自然没有这个能耐,可您是匡章托付重任的大将啊……”乐毅微笑着说道。

“……”

田触眯了眯眼睛,忽然间,只见他走近乐毅两步,压低声音说道:“我知道你们燕人都在想些什么,你们根本不想为我齐国出力……”

“这是什么原因呢?”打断了田触的话,乐毅淡淡说道:“是不是因为贵国的士卒曾经在我燕国大肆屠杀强烈,激起了我举国燕人的愤恨呢?”

“……”

原本想警告乐毅的田触,被乐毅这句话堵着无言以对。

毕竟正如乐毅所言,当年齐国军队在燕国爆发子之之乱时趁火打劫,确实在燕国做下了许许多多伤天害理的事,以至于举国的燕人都愤恨齐人。

见田触面色阴晴不定,乐毅倒也不想过多的刺激对方,便将语气缓了下来:“触子,虽燕齐两国曾经有诸般的矛盾与争执,但承蒙齐王仁义,我燕国如今才得以苟存,因此,我国大王此番派在下随同触子征战,也曾叮嘱在下要尽兴辅佐,只不过,我军的士卒甲胄不齐,要他们强攻郯城那样的坚城,无异于是叫他们去白白送死……您看这样如何?您想想办法,为我燕军弄一些坚固的甲胄来,在下则出面安抚军中的士卒,说服他们甘心为贵国出力……当然,最好还是避免强攻,毕竟我燕国的军队不如贵国强盛,倘若死伤太多,在下日后也不好向我国大王解释……”

看着心平气和对自己做出解释的乐毅,田触沉思了片刻,旋即点点头说道:“好!这件事就由我来想办法,希望你说到做到……记住,乐毅,正如你所言,你燕国之所以可以苟存,皆因为我国大王的仁义,你可别让我国大王对贵国失望,否则,你或许就会成为燕国覆亡的罪人。”

“在下记住了。”乐毅抱抱拳,脸上丝毫不恼。

“哼!”

冷哼一声,田触转身就走,此时正巧荣蚠从帐外走入,险些与田触撞一个满怀。

“啊,触子……”

只见荣蚠立刻让道,谄笑着连连说道:“您慢走。”

“哼!”斜睨了一眼荣蚠,田触带着诸齐将扬长而去。

看着田触离去的背影,荣蚠脸上的谄笑徐徐收起,旋即只听呸地一声,他面带不屑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转身走向帐内,口中说道:“我想不通,你当时抢这差事做什么?你叫剧辛率军不就完了,白白受那帮齐人的窝囊气!”

此时,乐毅正拿着一卷兵法观阅着,闻言慢条斯理地说道:“荣蚠,你知道秦开么?”

“秦开?我当然知道。”荣蚠不解地看向乐毅。

要知道,秦开可是燕国的悍将,曾经险些沦为胡人奴隶的他,在逃回燕国后,受到了燕王职的重用,提拔为将领,几年前击败东胡,为燕国向北扩土千里。

而如今,秦开正率领一支燕军渡过辽水,攻打国境外的异族。

似这等人物,虽说荣蚠还不曾见过秦开,却也听说过这位他燕国的悍将。

听到荣蚠的话,乐毅微笑着又问道:“那你知道,秦开为何能击败强盛的东胡么?”

“因为他英勇擅战,通熟兵法。”荣蚠随口说道。

乐毅闻言摇头笑了笑,旋即放下了手中的兵法,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你说得不错,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他在东胡那边住了许久,对东胡的一切皆了如指掌。今燕王立志要覆亡齐国,与你我不谋而合,但想要覆亡强盛的齐国,并非那么容易,首先摸透齐国的底细,比如部署军队的情况,粮仓所在……而这,就是我此番前来的目的。”

“原来如此……”荣蚠恍然大悟。

此时,目光再次转向手中的兵书,乐毅淡淡说道:“是故……暂时先忍耐一阵子吧,姑且取得齐人的信任,摸清齐国的底细,待日后时机合适……一举覆亡齐国!”

“嘿!”荣蚠舔了舔嘴唇。

“对了。”

好似想起了什么,乐毅叮嘱荣蚠道:“以上这些话,莫要透露于赵奢……与你我不同,赵奢虽受大王重用,任命为上谷守,但传闻他始终心念赵国,谁也保不定他什么时候就会弃燕投赵。对于他,我并不是很放心。”

“我知道了。”

荣蚠点了点头。

旋即,他好奇问道:“话说,这次齐赵两国攻伐宋国,魏国会派蒙司马救援宋国么?”

“那得看阿仲目前在魏国的地位。”

说着,乐毅皱着眉头又说道:“话说回来,我陆续给他写了两封信,可迄今为止他一封都不回……难道真像你所说,是驿卒半途把信弄丢了?”

荣蚠哈哈笑道:“我早跟你说了,从燕国送信到魏国,相隔几千里呢,你得派心腹去送信,天晓得你那几封信送到哪去了,说不定被齐人给截了呢!……好在你信中没写什么重要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