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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很奇妙。

既然五人皆主张继续对秦国用兵,接下来,五人便就当前的局势做出了一番商议。

这里就必须提及一件事,那就是李兑对自身情绪的控制。

别看他在意识到自己受骗后极其恼怒,恨不得割下那秦使甘召的舌头、然后将其驱逐回秦军那边,但他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愤怒情绪,立刻改变命令将那甘召以及其随从全部关押起来,严加看守,这个做法使得联军占据了先机。

基于这一点,李兑提出了夜袭秦军的主张。

他吩咐近卫取来行军图,平铺在帐内的矮桌上,随后又请暴鸢、蒙仲、田触、乐毅四人围而观之。

期间,他对几人说道:“论带兵打仗,老夫不如几位,更不如郾城君,但有一点老夫还是看得出来,那就是阴晋对我军的重要性。”

他指了指行军图上的晋阴城,继续说道:“迄今为止,我军的粮道,皆是经韩国、经函谷道,运输至此,道路蜿蜒,耗时颇久,是故我联军军中的储粮越来越少;但倘若我等可以拿下阴晋,便可以经水路将粮草运输至此,更别说阴晋与魏国河东郡的风陵渡隔河相望,拿下此地,我军还能得到公孙郡守的协助,大大减轻我军所面临的险峻。”

这一番分析,听着众人连连点头。

纵使是蒙仲也必须承认,尽管李兑在战术上可能没什么造诣,毕竟年纪也大了,各种反应能力不如年轻人;但在战略方面,李兑的眼光还是很敏锐的,一眼就看出了解决他联军当前问题的最佳办法就是攻陷阴晋。

问题是,阴晋不好打啊。

想了想,蒙仲沉声说道:“奉阳君所言极是,要想根绝我军现如今所面临的窘迫,就只有攻陷阴晋一途。眼下,对面的秦军还不知其企图已被我方识破,自认为已稳住我军,此时骤然发难,胜算确实不低……只不过,考虑到对手是秦国的军队,且又是由白起、司马错、华阳君芈戎等擅战秦将所统帅,我想,就算这些人自认为已用缓兵之计稳住了我方,秦军夜间的守备,恐怕也不会有所放松。毕竟,秦军在门水时就已经吃过一次松懈的亏了。”

为了避免邀功嫌疑,蒙仲说地很含糊,但在场几人还是能明白蒙仲指的正是魏军偷袭门水秦营的那场夜袭。

“唔。”

李兑捋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问道:“那,郾城君的意思呢?”

蒙仲仔细观察了一阵行军图,旋即抬手指着地图上的一处,沉声说道:“不如偷袭这里。”

众人仔细一瞧,脸上纷纷露出几许惊讶。

“郑县?”李兑惊讶地道出了那块地方的称呼。

这里所说的郑县,可不是指韩国的郑城或新郑,而是指阴晋西南约四十里处的一座县城。

“正是!”

蒙仲点点头,旋即解释道:“正如奉阳君方才所言,我军想要改善目前运粮不便的问题,就只有拿下阴晋,借助水路加运粮草,但这一点,在下认为不止奉阳君能看出来,对面的白起、司马错、芈戎等人多半也清楚,是故,他们必然会加强阴晋的守备,不会留下任何破绽,以免被我方有机可乘。在这种情况下,纵使我军于眼下出人意料骤然发难,也未见能拿下阴晋……但郑县不同,秦人多半不会想到我军会袭郑县,毕竟攻陷郑县并不能解决我联军的粮草运输问题。因此,我等不防利用对方的想法,先取郑县!”

“唔……”

李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通过蒙仲的解释,他也觉得秦军应该不会在郑县防着一手,他们很有机会拿下郑县。

可问题就像蒙仲所说的,拿下郑县并不能解决他联军运粮不及的问题,这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他准备发问时,就听乐毅带着几分疑虑说道:“郾城君是打算孤立阴晋、威胁咸阳?”

说着,他见李兑、暴鸢、田触三人朝他看去,便解释道:“乐某大概可以猜到郾城君的意图……既然阴晋难打,那就索性不孤立它,先拿下郑县,截断咸阳与阴晋的联系,这是第一步;第二步,顺势分兵威胁咸阳,逼迫阴晋这边的秦军驰援咸阳……在咸阳遭受威胁的情况下,我想就算白起、司马错、芈戎等人深知阴晋对我军的重要性,也不敢不分兵救援咸阳。”

“原来如此。”

田触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旋即他忍不住说道:“这……听上去有点像是‘围魏救赵’。”

蒙仲微微一笑,摇摇头解释道:“稍微有所不同……当年贵国的名将田忌设围魏救赵之计,于桂陵伏击庞涓,那是因为庞涓不知贵军的行踪,且心忧大梁,是故日夜兼程赶路,未曾提防;但眼下,秦军很清楚我军的位置,就算我军拿下郑县,顺势对咸阳发动强攻,阴晋的秦军也会立刻反应过来,从背后对我军发动猛攻。介时,咸阳的秦军为保卫都城而拼死作战,阴晋的秦军也为保卫都城而拼死作战,我军前后面对两支秦军的奋力猛攻,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是故,咱们拿下郑县后,并不急着强攻咸阳,先站稳脚跟,至少得挡下秦军的反扑。期间嘛,不妨给阴晋的秦军一个口信,告诉他们,阴晋还是咸阳,你选一个守……据我所知,咸阳并无城墙,阴晋的秦军绝对不敢置咸阳不顾。当然,他们也有可能对郑县发动猛攻,但只要他们打不下来,他们最终还是得乖乖就范……这也是我建议我军先在郑县站稳脚跟的缘由。”

听着蒙仲侃侃而谈,李兑、暴鸢、田触三人纷纷点头,就连目光有些复杂的乐毅,嘴角亦莫名地扬起一丝笑意,显然是很认同蒙仲的战术。

“不愧是郾城君!”

待蒙仲说完后,李兑抚掌称赞,旋即笑着说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只有一个了,如何在阴晋秦军的眼皮底下,偷袭郑县!”

“此事也简单。”蒙仲指着行军图说道:“只要我军发动对阴晋的佯攻即可……按我估计,阴晋城外白起的军队,我军有很大机会能打下来。当然,能否打下来都不要紧,紧接着,咱们再攻打阴晋城。相信此时,白起、司马错、芈戎等人必然对我军试图攻陷阴晋一事深信不疑,必然会收拢兵力、收缩防线,确保阴晋不会落入我军手中。趁此机会,我等派一支精锐去急取郑县,必然能得手!”

“精彩!”

李兑抚掌称赞,看向蒙仲的目光很是复杂。

也是,抛开一切个人恩怨,谁不希望本国有这般能独当一面的年轻将领呢?

此时蒙仲又补充道:“袭取郑县,兵贵精而不贵多,我建议由廉颇、晋鄙、蒙虎、华虎四人去取,其余各军,皆留在此地,对此地秦军施加压力,叫其无暇他顾!”

“对郾城君的建议,几位有何异议?”

李兑环视众人,见众人摇摇头皆表示并无异议,他点了点头,压低声音沉声说道:“好!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今夜就行动!……切记,能否顺利夺取阴晋,关乎我二十余万联军能否安然度过这个冬季,老夫希望这一场仗,我五国联军能团结一致!”

“诺!”

暴鸢、蒙仲、田触、乐毅四人皆抱拳应道。

或许是因为身处险峻的关系,自讨伐秦国这场仗一开始就貌合神离的五国联军,似乎终于要被迫团结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