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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陈府门前停下,赵宗绩要进宫回报,陈恪用不着跟他一起。

目送着车队向御街行去,陈恪却没有进家门,而是登上了早等在那里的自家马车:“去一品楼。”

车夫得令,便往十三行铺行去。马车过了得胜桥,往西一拐,上南门大街,便见一片繁华的街市。一爿爿铺面、一行行团行、店肆临街而立,店铺门前扎着各色的欢楼,像春天的花朵,一齐竞相开放,谁也不甘落后,门前还立着花枝招展的女郎,叫卖声如百鸟争鸣般婉转悦耳。

这景象平常又不平常,说它平常,是因为在物宝天华的汴京城里,比这大得多、也热闹的多的街市不在少数。可它又那样不平常,因为就在两年半以前,这里还是一片废墟,再往前推,则是贫民所居的棚户区。

眼前这幅景象,一方面得益于十三行铺的整体改造,一方面也是因为汴京城突然的资金过剩,那些原本埋藏在大户们院子里的铜钱,一下子涌到市面上,一来刺激了消费,二来扩大了投资,便促生出这些雨后春笋般的店铺。

马车在街角处,一座雕梁画栋、豪华气派的四层楼阁前停了下来,这里就是传富所开的‘一品楼’了。当年,传富怀着要开天下第一酒楼的梦想,来到了汴京城,倾尽所有建了这座一品楼。陈恪又帮他讨了御笔题写的店名,自然一炮打红。

若光有个牌子,没有真材实料的话,肯定开不长久。不过传富这川中第一名厨不是吹出来的,他不仅在厨艺上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还把陈恪所授的酒店管理、营销知识也熟练掌握,汴京城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最佳舞台。

两年多下来,一品楼非但没像同行料想的那样,开不到仨月就倒闭,反而生意越来越好,名气越来愈大,如今竟超过了遇仙楼、太白居这些名店,仅次于樊楼、任店两家业中翘楚,号称天下第三。

没办法,那两家都是几十上百年的老店,不是那么容易就超越的……

这时候,传富迎了出来,陈恪收起思绪,笑望着自己的开门大弟子道:“蔡老板,又富态了?”

“师傅又不是不知道我。”蔡传富憨憨笑道:“越累就越能吃,越能吃就越胖。”

“那看来真是累坏了。”陈恪放声大笑道:“走,看看你的店,经营成啥样了。”

“师傅快请进。”蔡传富竟莫名紧张起来。

进得店来,迎面就看到那块御笔亲题的匾额‘一品江山’,十分夺人眼球。当初来的客人,十有八九,就是冲这块匾来的。

酒店里装修得富丽堂皇,氍毹帘幕锦绣重重,雕梁画栋巧夺天工。其格局前有楼阁,后有高台,楼阁内分设几十个单间,宽敞舒适,装饰典雅。高台为歌舞之地,台下设有百十个座位,蓄有艺妓演唱,供客人行乐散心。

这会儿正是饭点,酒楼上下早已爆满,斗酒之声,谈笑之声,加之高台上管弦之声,已与闹市无别……热闹非凡,正是宋代酒楼的特点。越热闹越说明生意好,要是安安静静的,保准经营出了问题。

传富引着陈恪,来到顶层的一间字画缀壁、装修清雅的静室内。

房间里,楠木桌上已铺好月白色的细绸桌布,桌案上整齐摆着杯盘、银著、丝巾;四把高背椅上已铺好了红绒椅垫;椅旁却没有放歌伎陪酒时坐的红木鼓形矮凳。

房中已有一男一女,两人立在桌边,恭迎陈恪到来。

“抱歉抱歉,某来晚了。”陈恪拱手笑道:“让迟老板,绮行首久候了。”

那双眸脉脉含情,身如弱柳扶风的绝色妖娆,正是一别经年的绮媚儿,她在两年前的评花榜上,如愿跻身前十,自然当得起一声‘行首’,闻言却一脸幽怨道:“想不到公子叫奴奴行首,却是生分了。”

弄得陈恪又是熨帖又是尴尬,朝那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笑道:“迟老板,绮行首作弄我呢。”

那迟老板叫迟云山,身份是天下第一酒楼——樊楼的东家。就连京城买查梨条的小贩,都知道樊楼的东家,不是一般人物。按说他是不会踏足同行的地盘,但陈恪一封请柬,迟老板只能乖乖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