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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老翁道:“郭管事, 您跟咱们?不一样,您家小都在岭那边,翻过这座岭, 您就能回家了。咱们家小都在岭的那边, ”他指了指荆棘岭斜对面围子岭的方向?, 继续道, “她们生死不知,咱们?得去找她们?, 就是死?,也得死?一块儿。您实在没必要跟咱们一起冒险,如今天光已?经大亮, 匪徒也都去了东面, 您现在过岭,安全上无虞,咱们也就无需送您了。”

葛老翁这话有理有据有情有义, 不管算是人情上还是道义上,都为郭选考虑到?了。

但是:“您老是不是忘了?咱们公子的女侍现如今也在围子岭呢,我要是放她不管,等公?子回来了,命或许能保住,前途就别想了。老郭我还想荣华富贵, 享子孙福呢,葛公?您方才这话却是说早了。”

说到?夏川萂,葛老翁不是不感叹的, 逃跑路上发生的事大牛都说的清楚, 娃娃们?都挤在马车里,不用拖累他们?母亲也能保的命在, 这恐怕是他们这次逃亡中得到的唯一好运了。

他们?遇上了一个愿意对他们?仁慈的主家。

葛老翁承诺道:“您放心,夏川小女君对咱们?仁厚,咱们?就是拼死?也会保得她性命在,”又看了看郭选,砸吧一下嘴,道,“您要是有心,可以去西?堡带府兵来围子岭找咱们?。”

围子堡估计这会已?经被占领了,他们?也回不去,只能跟妇孺们?在一起,暂避围子岭。原本打算去西?堡,除非西?堡那边派人来接,否则,他们?仅剩的这点?人是不能护着他们?围子乡的妇孺们?再去西?堡了。

现在看来,连夜去西?堡避难这个决定做的太过草率了,他们?也太倒霉了,匪徒来了桐城郊外别家都没事,就让他们?给遇上了,好像是老天要亡他们?围子乡,见不得他们?好。

郭选皱眉:“咱们?已?经派了围子堡的府兵去西?堡求救了,某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吧?”他见葛老翁对他的话?无动于衷的样子,陡然明白?,去求救的人原本就都跟围子乡的人没有什么关系,他们?或许能将围子堡的消息带去西?堡,但能叫来援兵?

这会郭选自己心中都是存疑的。

是将夏川萂暂时交给围子乡的人他亲自去西?堡求救,还是去围子岭将夏川萂找回来然后?再去西?堡?

如果?只考虑夏川萂一人的话?,郭选是有把握一人一骑平安将夏川萂带去西?堡的。

但是,听大牛话?里的意思,夏川萂是个聪明且重情重义的人,她未必愿意只自己一人回西?堡,啧,这可就难了,要是他强行带这丫头?回西?堡,回头?她再在老夫人和公?子面前给他上眼药,那他这好心不成了驴肝肺了?

既然这好人风险太大,那他就只有第一个选择可以选了。

郭选再三考虑的空档,其余还能活动的围子乡的勇士们?已?经开?始收拢溃散的牲畜,整理流散的家当?,套车赶骡的准备再次出发了。

郭选找到?葛老翁,正色道:“葛公?,某再三考虑,决定亲自去围子堡求救,您老放心,郭某以性命发誓,一定将援兵带去围子岭......”

葛老翁忙打住他的话?,道:“郭管事,您已?经够仁义了,实在无需如此,无需如此。”

郭选只当?他是客气,仍旧再三保证一定会带着郭氏的府兵来救围子岭的乡民们?,然后?就骑上他那匹跟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大青马带着自己养的心腹手下朝荆棘岭的方向?离开?了。

一个黝黑汉子凑过来问葛老翁:“翁老,这姓郭的真能带府兵来找咱?”

葛老翁嘿声道:“最好找不到?,谁知道来的是兵还是匪。”

这汉子不说话?了,狠狠“呸”了一声继续干活去了。

这年头?世道乱的很,是兵是匪是良是草根本就没法分的清楚。昨晚那些死?在他们?手下的匪徒们?原本不都是老实种地的良民?还不是化成匪徒半夜来抢他们??

葛老翁点?了一下人手,原本他们?围子乡的老弱病残有近五百人,经过这一夜,死?了得有小两百人,活下来的也都带着伤,活下来的是还能喘气,但什么都做不了,跟死?了也没差了。

让他欣慰的是青壮勇士们?只死?了三人,让他心痛的是牛羊牲畜们?几乎全跑了,有的是受到?惊吓跑的,有的是被点?燃了皮毛去冲击敌人烧死?了。

他们?围子乡十几年的财富积累经此一战算是全没了,好在还有人在。有勇士们?在,妇孺们?在,他们?就还有希望。

只要有人在,他们?就还会有源源不断的财富,葛老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葛老翁跟自己的瘦马告别,瘦马的腿骨折了,站不起来了,只能等死?。这是一匹老马,就是腿好好的也活不了多少日子了。

葛老翁浑浊的眼睛掉下一颗老泪来,他抚摸着老马干瘦的脖颈喃喃告别道:“老伙计,老伙计,老伙计......”

老马流泪不止,眼眸留恋的望着初升的朝阳,在葛老翁喃喃送别中闭上了眼睛。

葛老翁薅了一把苜蓿草放在老马嘴前,最后?抚摸它的脖颈,转身向?重新组好的队伍走去。

现在的队伍只有不到?两百人,两头?骡、五头?牛、一头?小毛驴,板车倒是不少。

留下的这些板车基本都是夏大娘和夏川萂她们?的,因为乡民们?自己的板车逃的时候能带走的都带走了,所以眼前这些板车上装的也都是些值钱的细软、粮食等物。

简而言之,都很值钱,各种意义上的。

阿大和阿二以及夏大娘身边的几个佃农占了两头?牛车一头?骡车,葛老翁猜之所以只占这三辆,估计十这几个人当?中有人不会赶车,所以只占了三头?牲畜。

葛老翁对此没说什么。

他见一些箱笼被放在草地上没有搬上车,就问道:“这箱子怎么回事?”

一个夏大娘的佃农道:“这箱子里装的都是没用的东西?,咱们?车拉不了,就不要了。”

葛老翁见笨重的实木箱子上锁着精致厚重的铜锁,就问道:“里面装的什么?”

佃农:“......书。”

一个围子乡的汉子在葛老翁耳边道:“是夏川小女君的书箱,他们?嫌沉也嫌占地方,就不要了。”

葛老翁笑笑,对阿大阿二他们?道:“你们?若是当?真不要了,不介意老翁带上它们?吧?”

阿大爽朗笑道:“老翁自便。”

葛老翁对他们?拱拱手表示感谢,围子乡的汉子们?围拢过来两人一个将这几十个书箱给抬上了木板车。

分给他们?的牛骡只有四头?,只能拉四辆木板车,剩下的木板车也都是贵重的财产,汉子们?就自己背着麻绳自己拉,能拉多少拉多少。

葛老翁骑上个那头?小毛驴跟骑马的大牛在前头?引路,汉子们?就拉着板车奋力在后?头?跟随。

也难怪阿大他们?不愿意带着这些书箱,又笨重又占地方,还压根没什么用处,带着它们?纯粹找罪受。

但为着他们?活下来的媳妇孩子,围子乡的汉子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硬是将这些“没用的”书箱拉到?了围子岭下。

大牛知道夏川萂她们?马车拐头?的地方,找对了方向?,顺着明显的车辙印和队伍行走中踩踏的痕迹就能找到?她们?进岭的地点?。

汉子们?都十分心焦,因为他们?在寻来的路上发现了血迹,妇孺中应该是有人受伤了,再想到?她们?当?中有十多个孕妇......

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们?都要喘不上气来了。

葛老翁下令道:“虎子你带着三十个汉子先进岭寻找,剩下的留下来藏行礼。”木板车是进不了岭的,只能就近藏起来。

葛老翁问阿大他们?:“诸位义士如何打算的?”

阿大拱手客气道:“咱们?只有几个人,带不了多少东西?,就都留下来请葛翁帮忙照看了。”

这是要葛老翁他们?给他们?干活藏车的意思。

葛老翁拱手客气道:“好说,好说。”

阿大再次感谢一番,就骑上骡子和牛,跟在虎子带领的三十个人的队伍身后?进岭了。

葛老翁他们?藏木板车的时候发现了夏川萂她们?丢弃的三辆马车厢,葛老翁看着被砸的稀巴烂的马车厢,脸色凝重道:“有匪徒找来这里,你们?找找看,是进岭了还是去了什么地方?”

有擅于查看痕迹的汉子寻着草伏地的方向?寻找过去,松了口气回来对葛老翁汇报道:“瞧方向?是从东面来的,在马车厢的地方逗留之后?,又回去了东面,没有进岭。”

葛老翁仍旧不放心,来回踱步道:“进岭的口子多的很,他们?没从这附近进岭,不能说明他们?没从其他地方进岭,尤其是他们?若是占了咱们?的家,进岭就更?方便了。”

有汉子着急道:“那怎么办?”

葛老翁下令道:“藏好车,带上家伙式,咱们?去家里看看去。”

有汉子咽口唾沫,喏喏问道:“咱们?,不进岭了吗?”

葛老翁骑上小毛驴,狠声道:“要是有恶狼盯梢,进了岭有什么用?去打了狼窝,让他们?知道咱们?才?是这里的主人,他们?就不敢进岭了。”

汉子们?齐齐叫喊:“打了狼窝!打了狼窝!打了狼窝!!”

......

夏川萂一觉睡到?夕阳西?下,谁都没喊她,任她睡到?自然醒。

夏川萂是被饿醒的,她动了动疲软的身体,立即有一双手将她半扶半抱起来,夏川萂睁开?酸涩的眼睛,认出来是夏大娘。

夏川萂张张嘴,有瓷碗端过来,正好怼进她张开?的口中。

夏川萂顺势喝了一口,是温热的蜂蜜水。

夏川萂吨吨吨的喝光一晚蜂蜜水,这才?觉着自己彻底活了过来。

夏川萂看了看四周,见多了十几个汉子,不由高?兴道:“是他们?找过来了吗?”

夏大娘又从温媪手中接过来一个碗,用汤匙搅拌了一下,舀了一汤匙汤塞入她的口中。

夏川萂品尝了一下,弹弹的,好像肉,却没有半点?肉的腥臊之气,还带着点?鲜美,再尝了一下,呜,有胡椒,还有盐,其他就尝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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