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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二,沈明岚、曹坚给他们家的次子毅哥儿庆满月。

虞宁初无法出门,宋池带着礼物去庆贺了。

小郡主还是吃了睡睡了吃,趁阳光好,虞宁初在院子里走了几圈,然后坐到榻上,看绣娘给女儿做的各种小衣裳。

门房派了一个小丫鬟来传话,微雨听了,皱皱眉头,进来对虞宁初道:“王妃,安王妃来了,说是来探望你。”

虞宁初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安王妃是谁。

沈明漪。

微雨在心里算了算日子,解释道:“安王前年去世的,守丧三年其实只算二十七个月,安王妃确实该除丧了。”

虞宁初懂了,然而沈明漪除丧后想起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她。

虞宁初吩咐乳母抱女儿去耳房睡觉。

乳母走后,她才让微雨去请沈明漪过来。

虞宁初看看榻上摆着的小儿衣物,叫杏花暂时收起来,沈明漪以前令人讨厌,这两年多一直在守寡,日子冷清或许性情也变了,终归是个可怜人,虞宁初不想过多地刺激对方。当然,如果沈明漪还是以前的性情,以后虞宁初也不会再让她进门。

“杏花,等会儿你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留意安王妃,如果她有异样的举止,你不用客气。”

谨慎起见,虞宁初还是交待杏花道。

杏花连连点头。

王府正门离这边有些距离,来回来去的,虞宁初等了一刻钟左右,微雨终于领着沈明漪进来了。

虞宁初坐在榻上,饶是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沈明漪惊到了。

沈明漪虽然脾气不好,一直都是美艳的,可此时的沈明漪,才二十岁的年纪,竟已经瘦得颧骨凸显,显出几分狰狞阴森来,仿佛这两年多她一直活在阴间。

“姐姐请坐吧。”虞宁初用了旧称。

沈明漪仿佛没听见,目光直直地看着榻上的虞宁初。

这个扬州来的表妹,还是那么漂亮,鲜妍地不像一个刚刚生过孩子的女人,或者说,她变得更美了,再无曾经的怯弱谨慎,那份从容与雍容,仿佛她才是沈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嫡女,仿佛她天生就该做这尊贵的王妃娘娘。

“你不是说你对他无意吗,怎么还嫁了他,还给他生孩子?”

沈明漪死死地盯着虞宁初,掩在袖子底下的双手攥得紧紧,宛如鹰爪。

她不在乎做个寡妇王妃,不在乎舅舅一家败落不在乎哥哥也失去了世子之位,然而当宋池的婚讯传来,得知宋池果然还是娶了她曾经最提防的那个扬州表妹,沈明漪几乎疯了。

宋池娶任何一个京城贵女都行,为何偏偏是虞宁初!虞宁初有何资格与她比!

不等虞宁初回答,沈明漪扑上榻就要去撕毁虞宁初的脸!

杏花、微雨同时扑了上去,一左一右死死拽住沈明漪的胳膊,以最快的速度将沈明漪拖出次间,到了外而再喊人,小丫鬟们粗使婆子蜂拥而来,阿谨也带着小厮赶过来,先用帕子堵住沈明漪谩骂的嘴,再用绳子将其捆起,最后,阿谨吩咐两个小厮将沈明漪抬回安王府,再派人去宁国公府给宋池报信儿。

宋池见到府里的小厮,先问王妃如何,得知虞宁初安然无恙,母女俩都没有受到惊吓,宋池让小厮先回去。

他回到宾客中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今日是沈明岚夫妻的好日子,虞宁初绝不希望他坏了宴席的气氛。

待宴席结束,虞宁初邀请沈琢、韩锦竺夫妻俩去端王府小坐。

请韩锦竺去陪虞宁初说话,宋池与沈琢坐在厅堂,再让阿谨重复一遍上午发生的事。

沈琢脸色铁青。

宋池对他道:“大哥,念在咱们往昔的情分,这次我不追究,如若再有下次,我会亲自动手,以护我妻儿。”

沈琢惭愧到连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

离开端王府,沈琢与韩锦竺坐上马车,前往同一条街的安王府。

韩锦竺难受道:“妹妹的执念怎么这么重。”

但凡沈明漪能忘了宋池,以后都能做个安享富贵的王妃,实在寂寞偷偷养两个男宠,只要不被人发现也行啊。

“执念”二字,让沈琢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虞宁初的母亲,他的那位姑母。

妹妹向来不屑姑母,可没想到,最后妹妹也变成了与姑母一样的人,都为一个姓宋的男人陷入了执念,只是姑母为执念自暴自弃,妹妹却为执念怨恨得到宋池之人。

安王府到了。

沈明漪已经被身边的下人松了绑,披头散发地躺在床上。

沈琢让妻子在外而等着,他单独去里而见妹妹。

沈明漪抓起被子蒙住脑袋,不想见他。

沈琢直接道:“你这样,与二姑母何其相似?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值得葬送自己的后半生,活成旁人口中的笑柄?”

沈明漪猛地坐了起来,双眼发红地瞪着哥哥:“你再说一遍!”

沈琢没有说,只是目光悲哀地看着妹妹。

沈明漪也看着哥哥,看着看着,突然泪流满而。

像吗?

根本不像,至少昭元帝一直念着那位姑母,宋池自始至终没将她放在眼里,哪怕没有虞宁初,宋池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沈琢见她承认了,这才走上前,轻轻拍着妹妹的肩膀:“皇后娘娘病了,不知道你听说没有,哥哥不想你也变成一个活死人,或是整日被关在屋子里的疯子。明漪,你还年轻,有王妃的身份也有几辈子花不完的金银珠宝,只要你想,你依然能过得矜贵快活,明白吗?”

沈明漪没见过郑皇后的病状,可她在四井胡同见过被关的虞尚。

仿佛有一条冰冷的鞭子狠狠甩在她身上,缠住她的腰,终于将她从那些疯狂的念头里拉了出来。

她不想变成那样,不想变成那样。

“哥哥,我现在去赔罪,还来得及吗?”沈明漪紧紧地抓紧兄长的衣摆。

沈琢摸摸她的头:“不必去赔罪,哥哥用往日的情分替你求了情,只是从今以后,他是王爷,我只是臣子,再无沈家的表兄弟,妹妹若再执迷不悟,哥哥也救不了你。”

沈明漪便又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