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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是母狗,还是母人。

王月瑛吃力地转动着脑子,缓缓地想。

要是,她不是闺女就好了,不是闺女,她娘就不至于这么累了。吵架的时候,她就能站出来了。

王月瑛想往外走走,她决定去她家屋后面那小菜园里。

那小菜园是韩招娣一个人开垦出来的,种了不少大白菜,那些大白菜的菜叶子都结上了晶莹的冰。

王家庵冬天还是很冷的,雪落了厚厚的一层,有些化了,落在田埂上的枯草上,露出干褐色的,黑色,枯黄色的泥土来。并没有天地洁白,一片缟素那么好看。

在那菜地里,王月瑛看到了个佝偻着的身影,头发灰败,几乎快和这一片雪色融为了一体。

这道佝偻的身影,正半弯着腰,仿佛头都要埋在了地里,他手上拎着把菜刀,在挖地里一颗大白菜。

这人在偷她们家的菜!!

王月瑛脑子里嗡嗡直响,惊讶地睁大了眼!

但她却没有上前阻止,也没喊人,她默默地,专注地盯着面前这贼。

她认得他。

这是村东边儿的王桂林,论辈分她还得喊他一声爷爷。

王桂林身上只裹了层薄薄的棉衣,棉絮都从口袋里破漏了出来,他站在那又湿又冷的雪地里,冻得直打摆子。脊背佝偻得像只虾子,橘皮老脸,瘦得像个骷髅,手指一根根冻得像胡萝卜那么粗。

将白菜往怀里一抄,王桂林一撞上,正好就和王月瑛撞了个正着。

老头儿明显吓了一跳,又有点儿尴尬,先发制人,嘴里骂骂咧咧地骂了句什么,转身离开了。

到了晚上,韩招娣回来的时候,母女俩坐在桌前吃饭,桌子上就点着一盏灯,就着这昏黄的灯光,王月瑛和她说了这事儿。

韩招娣愣了一下,讶然,随即又叹了口气。

“随他去了,毕竟也怪可怜的。”

“下次再来,瑛子你就当没看见就是了。”

王桂林这人,王家庵里都知道。

“驼子”是他留给人的第一印象。

这人老婆死得早,有个儿子,家里穷,一个人好不容易把儿子给拉扯大了。

王桂林算不上什么好人,脾气暴躁,对他这儿子顶多就是管口吃的,不至于饿着,有时候来了火,就拿酒瓶子丢过去。

后来,他儿子王硕长大了要娶媳妇儿,王桂林一言不发掏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在码头卸货时存的那几两银子递给了他。

新媳妇儿是个要强的,一进门就开始挑三拣四。

王桂林上了年纪人老了,反倒是沉默了不少。眼见着媳妇和老子处不好,王硕干脆另找了个地,搭了个小茅屋,让王桂林住了进去。

一开始一日三餐还是管的,后来就不怎么管了,有一顿没一顿的。看样子是打算让王桂林自己老死。

王桂林生命力倒很顽强,夏天拣别人漏下的稻子,大冬天拎着个菜刀去人田里偷挖大白菜。

正好让王月瑛撞了个正着。

王月瑛“哦”了一声,默默扒了一口饭不说话了。

王月瑛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和王桂林有什么牵扯。

开了春,韩招娣忙农活儿,王月瑛自己一个挽着裤腰在自家菜地里“翻垄子”,王大鹏从她面前经过,又停下脚步,折回来。

“哟瑛子啊。”王大鹏招招手,叫她过来,手伸入了她衣服里,仔细地端详了她一眼,笑了一下,“长大了不少。”

“想不想吃糖,喏,这钱给你买糖去。”

男人的手就像是冰冷的蛇,在衣服里游走,王月瑛狠狠抖了一下,攥紧了那几个铜板,没敢吭声,任由王大鹏把自己摁倒在了田埂下面儿。

王大鹏胡乱亲她,解开了她的裙子。

王月瑛闭着眼,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王桂林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声恍若惊雷般的怒吼声在头顶上响起。

这道嗓音犹如春天的滚滚闷雷,王月瑛浑身一个哆嗦,刹那间,就像是被这道春雷给劈醒了。

“操你妈的,你干什么?!!”

王月瑛睁开了眼,王桂林那张橘皮老脸倒映在眼里,他暴怒地像个狮子,扛着锄头跳起来,明晃晃的阳光倒映在锄头上。

太阳在锄头后面,被锄头劈开了,劈花了,劈成了两半,像个破裂的蛋黄。

金色的光晕落在王桂林身上,像是牢不可摧的盔甲。

那金色的阳光几乎晃花了王月瑛的眼,王月瑛像条鱼一样昂起了头,张了张嘴,迎接着她此生见到的最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