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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枫喃声:“好吧,小世子……小二郎。我不打扰你,你和你那‘循循’温存时,可莫忘了打听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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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寒刺骨。

二女共乘一骑,飞驰于茫茫雪原间。

她们朝着张指挥使的营帐奔逃——有了朝廷兵马,孔益就不敢乱来了。而且,太子殿下很可能也正在等候娘子。

一匹棕马上,玲珑抱着娘子的腰身,借闲聊来缓解自己的害怕。

玲珑:“娘子,没想到你骑术这么好。家主是文臣,主母也不会武,你怎么骑术这么好呢?”

姜循扣着马缰的手微紧,她晃了一下神:“有人教过我。”

教她的人——拥有最修长有力的手指,最温暖的怀抱,最善解人意的脾性……

她恍神间,察觉玲珑的声音擦过她的耳畔,没入风中。

姜循:“你说什么?”

玲珑鼓起勇气:“我是说,娘子这样做,不怕得罪小世子吗……不过,他真的有些漂亮。”

姜循眯眸。

天地无雪,御马疾奔时,雪粒子却从树梢上飘落,溅上她浓卷的睫毛,飞入她漆黑的眼瞳中。

姜循声音飘离,带着几分柔意:“他一向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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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所见的江鹭不过被迫穿上女装,就让玲珑惊艳。小侍女又怎知,三年前,十六岁的小世子,才是足够动人的?

那一年——

姜循初下江南,初遇江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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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黄昏,友人有事离开半晌。十五岁的姜循,蹲在建康府的秦淮水畔,洗着自己的镯子。

因为一些事,她可能再也回不去姜家,回不去东京了。无家可归的姜循蹲在秦淮水边,看着日光渐渐落下水面。

日头落下去了,她的人生是否也如这日薄西山一般,一直要沉下去呢?

她出神时,手掌微松,手中攥着的玉镯脱手入水,向水深处飘去。姜循一急,跳下水去追她的镯子。

玉镯是母亲给的旧物,是她如今与姜家的唯一联系。镯子若是没了,她是不是更加可怜了?

姜循毕竟年少,一味地偏执,却忘了自己初到江南,自己尚未学会凫水。她在水中挣扎,看着黑雾一样的水铺天盖地吞没自己,胸腔中一点点泛上绝望……

“噗通——”

巨大的水浪溅起,是有人跳水。

昏昏水光下,姜循被人抱起。

她睁开眼,昏黄日光入水,柔波潋滟,春柳一样的少年面容拂在她眼前。他用手臂护住她,乌发散开如墨,唇瓣嫣红,鼻梁高挺,秀气非常。

姜循茫茫然中,轻轻喃语:“娘亲……”

抱着她的少年郎看到她唇型,怔了一怔。这怔忡,却没有影响他救她。

一刻后,回到岸上的姜循咳嗽着,趴在地上喘息。

水流滴答顺着睫毛朝下落,她耳畔听到一群人乌泱泱奔来,齐齐簇拥住那救她的少年,叫那少年什么“世子”。

姜循对此不感兴趣。

一氅衣当头罩下,笼住她。

她抬头,看到少年蹲在自己面前。

他周身潮湿,睫毛滴答下雨,发乌唇红。她盯着他,鬼使神差地想:真是漂亮。莫不是女扮男装?

小世子自然不是女扮男装。

小世子明明那样俊俏,却板起脸,刻意压着声音教训她:“小娘子,这世上有什么事,值得你轻生?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有想过你父母的心痛?”

姜循心想:奇怪。她怎样,关他什么事?

这小世子念叨了一刻钟,待看到她捂住口鼻打喷嚏,他一愣之下,涨红脸,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小世子尴尬起身:“……我不是要训你。我是……哎,我走了。”

他的衣摆,被少女手腕轻轻勾住。

他低下头,看到少女苍白秀丽的眉眼,听到她细声细气的话语:“若我无家可归呢?小郎君,你愿意帮我吗?”

那时,姜循未尝不抱有恶意——

她想逗一逗这小郎君;

她想和他玩一玩,看他是否真的如他表现的那样,是个真君子。

正直善良的小世子,必然喜欢纯真傻憨的少女吧?

——她告诉他,她叫“阿宁”。

阿宁希望善心的小世子收留她,让她进府当个小侍女。若是不愿,阿宁只好继续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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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鹭从噩梦中惊醒,头痛欲裂。

他听到屋中有高架被推倒、翻找的剧烈动静。他此时还没有完全清醒,心神仍停留在自己梦中的昔日场景中。

他默默想到:其实细查起来,阿宁从一开始就在骗他。他怎么全然信她呢?

“姜娘子。”

隔着一道屏风,江鹭听到男子的声音,掀起眼皮,看到屏风上映着一个人的身影。

那人似有顾忌,压低声音:“姜娘子,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也放你一条生路,如何?我知你身份尊贵,但你——

“你总不想太子殿下知道你为了从我这里偷走信件,如何诱我的事吧?”

屏风后的男子恶狠狠威胁:“你不让我活,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一定会告诉太子——尊贵的未来的太子妃,和我沆瀣一气,名节有污,贞洁已损。

“未来的君主,绝不会迎娶这样的太子妃!”

江鹭眯着眸,静听着外头那人威胁。

帐子后,他慢慢坐起,被捆在后的手解着绳索。他低头间,发现自己一身绯红裙裾,乃是女装。

江鹭一顿,飞快闭眼,想到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贵女似笑非笑的面容。

他在心中重复:待我见到她,必然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