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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娅被他拽着手,和他一同跪在地上。

阿娅眼中流下泪,眸中的火与恨不再掩饰。她和他一同握着那把匕首,冷冰冰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以?为,一朝为笼中鸟,永世难以?飞出你的樊笼?

“暮逊,你知道手刃仇敌,是什么滋味吗?!”

暮逊握紧她的手,不肯放她。

他呼吸艰难,迟钝的痛楚开始席卷他。眼前变得模糊混沌,可他紧扣着阿娅不放:“我?、我?喜爱你……你难道不知吗?”

阿娅握着匕首的手发抖。

泪水溅落在二人的手腕上,浓浊的泪,溅出一片血迹。

阿娅声音低迷而失魂:“可我?恨你。

“你喜爱的尽头,毁灭和宽恕并存,不分彼此。你以?为我?会选哪一个?你希望我?选哪一个?”

阿娅眼中泪模糊视线。透过湿漉漉的视野,她看?着奔向二人的卫士、看?着城门前的杀戮,她慢慢地用阿鲁国语轻声:

“这大魏,不是你暮逊的大魏。”

暮逊怔愣看?她。

他终于明白了:“你……你没有喝下那些药。你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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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府之?中,战斗不分敌我?。

姜循的红嫁衣上染了很多血,她原先坐的那张太师椅,早被禁卫军劈断。她欲纹丝不动,死在敌军手中。可她身边偏偏有人要救她——

莫名其妙的简简。

紧紧抓着她手的玲珑。

姜循分明说过玲珑不想?死的话?,今日不要出现在姜府。可是玲珑不走?,玲珑不走?,还把简简卷了进来。

姜循耳边听到?玲珑的叫声:“简简,这边!”

“哐——”简简再一次挡住了袭向姜循的刀剑。

姜循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隔着满地鲜血,她看?的人是姜明潮。

姜明潮和她一样狼狈,但姜明潮身边也有保护他的卫士。姜循便?觉得可笑:看?,她爹不畏生?死,可她爹不还是想?活下去吗?

自然,不活下去,他怎么实现他的抱负呢?

不活下去,姜明潮怎么看?到?他筹谋了那么多年的战果呢?

所?以?,姜循觉得自己还是做对了。

正如姜明潮猜的那样,姜循其实没有让苗疆少年给?所?有大臣下蛊。蛊又不是随街可见的虫子?,哪来的那么多?但是没有蛊,可以?吓唬人说有;没有蛊,可以?用一些不伤大雅的药物代替。

只?要让众臣痛,只?要让众臣相信解药在姜明潮身上就好。

他们不就相信了吗?

姜府门开后,外面那些众臣的武士也来杀姜明潮……只?是被严北明那些禁卫军阻拦住了而已。

无所?谓。姜循此时已然看?出,姜明潮本就想?杀光今日姜府所?有人——

姜明潮要这些人不影响他的上位,姜明潮要这些人知道真相,又永远闭嘴。

姜循又恍然意识到?,叶白和她说姜明潮想?与他合作,原来是这种合作。杀尽众人,做真正的“伊尹”。

不过姜明潮大抵终是要失望的。

姜循唇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与姜明潮对视:她没本事?给?所?有人下蛊,但她却真的给?姜明潮下了毒。

那种类似姜氏夫妻给?她的奶嬷嬷颜嬷嬷下的慢性毒。

玲珑亦要复仇,玲珑亦要为自己的母亲讨个公道。恶事?做多了的人,凭什么坐享结果呢……姜明潮不是想?和叶白联手,想?肃清朝堂重振朝局吗?

姜循一定要让姜明潮在希望到?来的前夕……永远看?不到?黎明!

父女二人敌对着。

姜明潮嘱咐身边卫士后,便?见严北明改了道,专心朝姜循杀来。简简自然是要保护姜循的,虽然姜循想?死,可是简简浑噩间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

简简其实未必明白今日都在发生?些什么,她只?知道……不能让姜循死。

简简拼尽全力来保护姜循,然而严北明武艺高强,一心要杀姜循,姜循又浑然不躲,欣然等待死亡……简简绝望无比:她打不过严北明,她怎么救她?怎么救她?!

而在严北明的刀要刺中姜循眉眼时,“轰——”

姜府府邸大门,被马匹彻底踏破。

严北明手中的刀被人从后挑破,姜明潮回身,玲珑惊喜捂嘴,简简跪地喘气,站在血尸间的姜循抬头——

白袍玄衣,神色隽冷。

昏昏血海间,他既像天神又如夜枭,带着兵马破门而入,骑马纵向她。

江鹭伏身马背,声音喑哑而高亮:“循循——”

他朝她伸手。

他颤抖地:“循循——”

千刀万剑,白袍覆血。

而血地中的姜循动也不动,只?盯着姜明潮:“这大魏,不是你姜明潮的大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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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宁殿中,老皇帝趴在龙榻上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叶白如此刺激着他,在他崩溃至极,还要给?他致命一击:“对了,官家,你知道江鹭和姜循联手了吗?”

叶白面上笑诡异万分,幽晦万分:“你知道那二人有私情吗?”

叶白太高兴了。

他曾为那二人的私情而日夜难寐、满心焦灼痛苦,可若那二人的私情,让老皇帝如被雷劈,让老皇帝满脸枯白气息微弱,叶白只?觉得大快人心。

三年了。

他第一次如此痛快!

三年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血在体内沸腾流动的热意。

叶白哈哈大笑。

他的笑声在殿中沙哑阴沉,空空回荡。他面白如玉,文人之?姿武人之?骨,还有早已腐烂的恶鬼魂占了上风。他兴奋地痛快地,把自己藏了许久的秘密说出来,把所?有人的阴谋说出来,看?这老皇帝如此痛苦。

老皇帝泪流满面,说不出话?。

大口大口的乌血间,老皇帝看?这恶鬼张狂无比:

“你知道姜循和江鹭有私么?知道他俩联手算计了你们一家么?”

老皇帝喘着气:“阿竹、阿竹……”

暮灵竹颤抖着要去握老皇帝的手,叶白却站在暮灵竹身后,幽幽笑:“小公主,难道你不想?让他死吗?”

暮灵竹朝前递出的手停滞住。

老皇帝满目惨然,看?那个恶鬼握住他的小女儿的手,看?那个恶鬼扣住小女儿的脖颈,在小女儿耳边诱惑:“听说殿下出自冷宫,真是可怜。殿下幼时必然过得不好吧,不然怎会都要及笄了,书都读不顺呢?

“殿下难道不恨你父皇吗?你的悲剧,便?是你父皇造就的啊。”

殿中暗了,没有灯火,暮灵竹仰头看?着床帏,觉得那里好像落满了灰尘,爬满了蛛网。所?有的繁华都如旧梦,所?有的恐慌亦如旧梦。它们在到?来,它们又远去。

叶白眼睛弯弯,看?着老皇帝在暮灵竹缩回的颤抖的手中阖上双目,而他凝望着小公主染雾颤缩的眼睛,朝公主笑一笑:

“别害怕。不是我?们杀的你父皇,他是病死的。

“殿下,你来摄政好不好?这是我?和姜太傅的主意……我?和你老师,都支持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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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门只?差最后一段路的深巷中,阿娅握紧匕首,看?暮逊的血一点点冷下去。

阿娅心口的冰凉一点点加深,畏惧变得浅薄。

其实很多年前,她也骁勇善战,很多年前,她也不是旁人养在深宅只?会唱曲的黄鹂。

她亦有过勇气,亦有战力,亦有无限希望……暮逊毁了她,摧折她,重塑她。

爱吗?

谁知道呢。

在暮逊眼中,阿娅笑了起来。

他喜欢的小黄鹂,从不会笑得这样尖锐冷漠,又满目迷惘。他喜欢的黄鹂,不会和他一同握着这把匕首,继续朝他心口插。她更不会在他耳边低语:

“你可知手刃爱人,是什么感?觉?

“你是不是觉得玩弄他人命运很有趣,仇人变爱人很刺激?”

阿娅贴着他的耳,在卫士们终于赶来时,给?了他致命一击:“很多年前,我?梦到?我?们共赴黄泉,而我?……为之?兴奋战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