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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我怕她想不开。”

玲珑快要哽咽:“你自己都活不了了,还关?心大娘子。”

姜循淡然:“能者多劳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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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芜此时,并没有离开东京太远。

上元节那夜,她就着张寂杀出来?的一条出城路,躲躲藏藏地?出了城。她原本计划若是那夜活下来?,就找姜循,和姜循一起远走高?飞。但是姜循被江鹭救走了,而张寂深陷东京局,生死难料。

姜芜住在东京附近的城镇中,每日都悄悄去镇中打听消息。

姜循找她的信送到她手中时,姜芜刚刚得知张寂被判流放岭南,即日动身?。

听闻,那曾被张寂剖过丈夫尸体的章夫人,在张寂判流放中,发挥了很大作用。章夫人因?丈夫章淞尸体被辱而仇视张寂许久,今日得到机会,焉能放过张寂?朝堂许多人一同弹劾张寂。

在诸罪中,没有人知道姜芜的存在。张寂一力承担了所有罪。

姜芜在屋中怔忡坐半日,慢慢给姜循回信:

“……循循,我不去找你了。虽然我很想和你一同入苗疆,陪你一起治病,但是我害得师兄落到这个下场,我不能当做不知。

“我愿一路追随师兄,陪师兄一同去岭南。听说流放地?艰苦,我想照顾师兄……”

她兀自在漆黑屋中坐了一会儿,想到上元节那日自己和张寂的争执,张寂拔去她的匕首。她想得心头?时时揪起,茫然又心悸。

姜芜心中何?其难过,又何?其欢喜。

从未被人放在眼中的小?娘子,不是尘埃不是蝼蚁,甚至不是“阿无”。她有名有姓,亦有意中人。

姜芜擦干眼泪后,细细在信中写东京如?今的情形,最?后跟姜循说些半文半白的告别——

“若入岭南,也许很难再和循循相见?。你要好?好?养病,要好?起来?,不要辜负小?世子为你做的一切。无论身?在何?地?,我的心都永远挂念你,每日都会为你祈福,也愿意为你而做任何?事。

“若有需要我相助的,你往岭南去信便好?。

“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们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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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朝堂上,姜太傅和叶宰相轻而易举地?分为了两派。

针对江鹭收复凉城之事,二人没有异议。有异议的事,如?何?对付江鹭。

叶白建议对南康王府施压,或者召南康王入京,扣押南康王。

姜太傅不赞同:“如?今朝堂主方向应是对西北,应提防阿鲁国的报复,应讨论战后之事。此时不应将南康王府拉入战局。我们主力放在北地?的话,不能引起南地?的恐慌,不能将整个大魏都拉入战局。东京不能逼反臣子。”

叶白:“南康王府就是江鹭的软肋。用南康王府对付江鹭,本就是最?好?的棋子。难道他?说他?们断交,他?们就真的断交了?太傅信这种话?”

姜明潮掀眼皮:“你执意掀起战乱,到底是何?居心?或者你和江鹭有联络……南康王府兵马一旦出南地?,我们还能够掌控得住吗?你难道想要应对更多的敌人。”

叶白说冤枉:“我只是在讨论杀江鹭之事而已。殿下怎么看?”

坐在屏风后的暮灵竹,一边焦头?烂额地?翻着史书,想弄清楚朝臣们各自的用意,一边迷茫地?抬头?,看向屏风后众臣模糊的影子。

问她?为什么要问她?

因?为她不懂,他?们便借她而糊弄天下吗?他?们是想大魏安好?,还是想更方便地?欺压她的子民呢?

暮灵竹含糊道:“此事交给太傅和宰相定夺。”

她不知该听谁的,但她渐渐明白了杜嫣容的忧心:姜太傅和叶郎君各有野心。

叶郎君……叶郎君是否如?姜太傅说的那样?,想毁了一切呢?

暮灵竹想到自己父皇死前的模样?,想到是自己和叶白一起害死了父皇。

起初的勇气和决然过后,她为此日夜惶惑,为此而愧疚迷惘。她开始想自己是否做错了,自己选择叶郎君是否选错了。

身?处此局,仓促摄政,她看不清前方路径不知谁是谁非,她想为国家找出最?好?的出路……可是姜太傅和叶郎君,谁是对的呢?

暮灵竹想,还是夜里找嫣容来?补课吧。她只有信嫣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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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枫牵着马,安娅坐在马上,随他?漫无目的地?走。

安娅不熟悉大魏,不知道这是去哪里。但是眼前景致几日里来?,越来?越荒凉,安娅便猜,他?们应当在出关?。

随意吧。

自那日她说了自己想死后,二人已经几日没有交流了。

今日,看起来?也不会有任何?进展。

安娅只希望段枫不要管自己了。她伏在马背上,再一次轻声:“段三哥。”

牵马的郎君睫毛快速一眨,侧头?看向她。

她眼中波光粼粼,神色有一腔无奈的平静,重复道:“段三哥,我不想活了。”

段枫半晌说:“安娅,我活不成了。”

安娅怔住。

她无神的眼睛微微颤抖,她本全?身?无力心神痛苦,手抚着自己的腹部便恨不得捏死那个孩子。可是这几日段枫日日夜夜看着她,她没工夫动手。她沉浸在自己的一腔悲愤中,段枫却在说什么?

段枫朝她笑一笑。

他?好?平和,好?淡然,昔日的风流锐意在他?身?上一丝一毫也没有了:

“那年过后,我的筋脉就断了,内力为了冲筋脉,也折损了很多。是江二郎救了我……你还记得他?吧?他?曾是南康王府的小?世子,如?今身?份是陇右兵马大元帅,要代大魏朝堂收复凉城。但是在三年前,他?在凉城有另一个身?份,‘白鹭将军’。”

安娅眸子微瞠。

她努力从记忆中翻找这么个人——也许有过,但是太模糊了。

安娅:“我不记得了。”

段枫:“小?世子身?份特?殊,他?又受了情伤,南康王觉得丢人,不给他?任何?身?份,要他?来?凉城历练。小?世子虽然心肠软,容易受情伤,功夫和本事却是一等一的。我们城中都戏称他?为‘白鹭小?将军’,让他?跟着我大哥姓‘白’。

“你记得我大哥吧?浪荡儿嘛,他?去过建康府,不知怎么和那建康府的永平郡主看对了眼,用一个白姓郎君的身?份,哄得人家郡主动了心。那郡主就是小?世子的姐姐,小?世子来?凉城,就是来?帮他?姐姐监督我们,好?好?办婚事的。因?为他?姐姐打算孤身?嫁来?凉城,狮子大开口,管我们要人又要兵。

“要就要嘛。人家放弃荣华富贵,连郡主身?份都不要了,就要远嫁过来?,那我们当然要捧着嘛。我大哥却死在那一夜……二郎说,他?赶到的时候,大哥和我爹死在一起,三四把剑插身?,死不瞑目。

“哎。你说我是什么心情呢?我们程家和段家,最?得我爹真传的,就是我大哥了。他?死得那么不明不白……二郎非要救我,非要带我回建康府,把我藏起来?。那两年,多少名贵药材灌进我身?体里,给我捡了一条命。可那是跟阎王爷抢命嘛,总是要还的。”

段枫抬起手腕,让安娅捏自己的脉搏,让她看自己的身?体真实状况。

安娅身?子发抖,手抵在他?脉上指尖冰凉。她泪珠一滴滴地?悬在睫毛上,却看段枫还在笑:

“神医说了,我要不动武,就还能多活几年。动武一次,损一半寿命。你看我现在动武多少次了?实话告诉你咯,你这两天精神不好?,我都背着你,狂吐血,不敢让你看到而已。我们安娅这么年少,被我吓到怎么办?”

段枫脸上轻松的笑收了起来?。

她泣不成声,趴伏在他?肩头?,他?只是伸手抚摸她鬓发,轻声:“所以别伤心。你不想活了,而我活不成了……你就多陪陪我,活到我死的那一天吧。想必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你不必煎熬太久。

“我亲人都死在一起,人间就剩我一人孑孓。哦还有程应白……那个不省心的孩子,我是管不了他?的,也不必管了。

“有时候想想,奈何?桥上,其他?人都走光了,就我一个人走,有点寂寞啊。安娅陪着我,好?不好??”

安娅哽咽:“好?。”

安娅抬头?:“小?段将军,我们一起活到你坚持不住的那一天。”

他?弯起眼睛笑。

他?总是这样?。

少时便吊儿郎当,青年时一切都变了,骨子里的闲散却不改。若是没有那桩事,若是……

安娅不去多想了,安娅问:“小?段将军,我陪着你。你现在想做什么呢?去找江鹭吗,陪他?一起收复凉城吗?”

“不,”段枫收起笑,目光定定地?、温柔地?看着她,“我的希望,在你身?上。”

段枫说:“收复凉城是一步,瓦解现在的阿鲁国是另一步。伯玉旧日和暮逊联手,如?今江鹭出手,伯玉阴谋暴露,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安娅,你是旧日阿鲁国的公主,伯玉策反了一场阴谋害死你的家人,而阿鲁国本不是他?的。

“我们去西域,找旧臣旧人,进入阿鲁国,寻机查探。我们自后面帮江鹭,抢回阿鲁国……阿鲁国应是你的,不是他?的。”

安娅手摸自己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