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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伽月眼神暗淡下去:“蛋糕我不吃了,没胃口。”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是你喜欢的夹层。”

谢伽月眼睛猛地亮起来,他喜极而泣:“你还记得我喜欢……”

“你终于愿意哄我了,我太开心了,我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谢伽月激动得捂住嘴巴,眼泪汪汪地笑着说:“就算我现在立刻死去,也是喜丧。”

陈子轻:“……”

演,天天的演,演死你算了!

谢伽月擦掉眼泪:“你陪我过生日的时候,戒指能摘下来吗?”

陈子轻眼睛一瞪:“吃个蛋糕怎么这么多屁事。”

寿星哭哭啼啼,陈子轻绝不配合。

“原则这么强。”谢伽月抽搭着说,“子轻,人生在世,变数多意外多,我们要遇河搭桥遇山开路,也就是随机应变。”

陈子轻把脸撇到一边,要你说啊,我能不知道?可知道跟做到相隔万水千山。

谢伽月倒是没有执着于戒指的事,他要听陈子轻说曾经。

陈子轻以他不是徐敛之为由拒绝了。

“你不想说,那我说。”

谢伽月的手臂压着桌面,白而瘦的下颚枕上去,他趴在蛋糕前,轻轻慢慢地讲起那些时光。

“我们第一次坐同桌,我很紧张,坐着不敢动,你给我写小纸条,上面除了你写的字,还有你画的画。”

“你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做你同桌,谁来找我麻烦,你就帮我欺负回去,你做给我看,叫我学。”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你说好,从那以后,你去哪都准我跟着你。”

“很多人笑我是你的跟屁虫,我笑他们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们知道我有多开心,他们嫉妒我。”

……

“我受到外界的影响,觉得自己长得没有男子气概,我不想被人形容漂亮,有段时间我很厌恶自己的脸。”

“你说漂亮没有性别之分。”

……

“上了初中,我们已经无话不聊,我开始背着你阻拦那些想接近你的人,你发现后没有生气,还夸我做的好。”

……

“初三毕业,我们出国旅游,玩遍了欧洲,那么多的照片,沈不渝以为都被他烧了,那个蠢货,哈哈哈,我怎么可能不保护好它们,每张都在我的脑海里,除非他挖空我的脑子。”

病房里只有谢伽月的声音,他沉浸在深刻入骨的光阴里,似乎一直被困在那个时期,没有走出来过。

“到了高中,追你的人越来越多,我每天都很小心,生怕自己一个看不牢,让谁进了你的世界。”

谢伽月咕哝:“你不知道我有多累,做梦都在替你推掉花花绿绿的情书。”

陈子轻没有跟随谢伽月的回忆陷入回忆,尽管他们关系没破裂前确实很要好。

“我能喜欢上你,不是我的错,你对我那么好,不管我是开心快乐难过生气,你都能第一时间发现,你什么都想着我,眼里也只有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谢伽月凝视蛋糕上的宇航员,巧克力做的,栩栩如生,他都忘了自己的梦想了。

要是沈不渝身处此情此景,当场就跪下献上头颅。

他不会。

所以敛之的这番心思要白费了,真可怜。

“我以为你会永远像上学时期那样只和我好,一辈子都那样,可后来你身边有了其他人,我不再是唯一。”

谢伽月苦笑:“谁能受的了这种落差。”

陈子轻转转腕部的佛珠,做出局外人听故事的姿态:“徐小少爷没对你承诺永远和所谓的唯一性吧?”

谢伽月眨眼:“没有。”

陈子轻点到为止,听他说,“所以是我自作多情。”

“显而易见。”

谢伽月摇摇头:“我不觉得,明明是你没捅破窗户纸,你在等机会,我应该乖乖的,其实装乖没什么难度,我都装习惯了。”

陈子轻无话可说,他当初是个新人宿主,还真没看出谢伽月在装乖,他以为是真乖。

“是我的耐心不够多,沈不渝又一次次的在我面前显摆炫耀你对他的特殊,我怎么受的了。”

谢伽月唇角扬起,看不出是嘲弄还是怨恨:“你给了我专属的秘密,也给了他专属的秘密,你像一根鱼竿上挂着几个钩子,时不时抖一下鱼线,确保每个钩子上的鱼都不跑。”

“我打破你精心经营的平衡以后,你没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只是冷处理,你腿好了就和那老男人表白,我在角落里看你被拒绝。”谢伽月嗓音幽静,“他怎么能拒绝你,他配吗,那么老,我好想杀了他,但我做不到,商家的势力碾压谢家。”

他捂脸哭起来:“我真没用。”

陈子轻把嘴一抿,这是他第二次听谢伽月提起这件往事,那时的他一心想着怎么和商晋拓拉近距离,没注意到还有第三人在场。

不知道商晋拓发没发现。

我想他了。

陈子轻竭力收了收潮湿泛滥的思绪,却见谢伽月直勾勾地看他,笃定道:“你一心二用,耳朵听我说话,心里想着别人。”

他面不改色:“把水杯递给我。”

谢伽月去拿水杯,捧到他嘴边,温柔地喂他喝水:“后来我总是在想,一遍遍地想,如果我没打破你维持的平衡,我们后来会怎样,现在又是什么样。”

“如果?”陈子轻小口小口地喝了点水,冲淡嗓子里的铁锈味,“我建议你还是别给没发生,没走过的路加滤镜。”

谢伽月看他被水沾湿的嘴唇:“你对着那老男人也这么清醒?”

“当然不,”陈子轻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很直白地说,“我恋爱脑。”

谢伽月嘴一扁又要哭:“从前的你不这样,没长那东西。”

“我是陈子轻。”

“是,你是陈子轻。”谢伽月放下水杯,端起蛋糕说,“子轻,我想你像以前每次给我过生日一样,抹一点到我脸上。”

陈子轻开始怀疑自己搞这出能不能有点回报:“自己抹。”

谢伽月睫毛湿湿的,面颊有水光,他眼里含笑:“你给我抹一道,我在日记本上给你加分,等你满分,我就让你如愿。”

话音未落,脸上就多了道奶油,奶香扑鼻。

谢伽月慢慢眨了下眼,他伸手去抹,垂眼看指尖上沾到的奶油。

“啵”

谢伽月盯着陈子轻,很用力地嘬手指,他把手指嘬得水淋淋的,然后就哈哈大笑:“你上当了,我骗你的,我才不会那么做。”

陈子轻被骗的次数多了,一脸的淡定:“无所谓了。”

然后耐人寻味地丢出一句:“反正沈不渝生前没少骗我,最后还不是让我得偿所愿。”

病房静了很久。

谢伽月直接用手抓起蛋糕往嘴里塞,一口接一口,吃得急了就开始吐。

他喘息着,眼里分泌出生理性泪水,狼狈地咳嗽:“原来人吐的时候这么难受。”

陈子轻问他说的什么,见他没动静,凑头一看,这才发现他趴在床边睡着了,手垂下来抠着垃圾篓的边沿,指关节僵硬发白,暴露出他也承受过痛苦。

.

体验卡快结束的时候,专家团全体默哀,陈子轻从医院回到家里,生命进入最后一轮倒计时,小助手沉默异常,隐身了一样。

陈子轻差不多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然而谢伽月这部分还没搞定。

谢伽月给他剪手指甲:“你两只眼睛都看不清楚了,也认不出我来了,沈不渝看不得你这样子,所以他选择了自我解脱,我跟他不同,你的任何状态我都可以目睹。”

“你什么样我没见过,在那小洋楼里,你骂我,求我,不理我,那么多面只有我一个人见过,我是要带进焚化炉的。”

谢伽月把他的指甲磨光滑平整,“说远了说远了,总之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陈子轻喉咙里跟破风箱似的嗬嗬响,发不出声音了。

谢伽月将他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剪好,趴在他耳边给他唱歌,唱的是校歌。

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

这歌唤醒了陈子轻的血脉,他在心里接着唱:“继承革命先辈的光荣传统!”

唱到高潮部分,在层层递进的“前进”中,陈子轻满腔热血,只恨自己不能跳起来给谢伽月两个响亮的大耳光。

谢伽月拉他的手,被他抓出垂死挣扎的血痕。

“别的事上我可以满足你,唯独这件不行。” 谢伽月一点点舔过几条血痕,“这辈子被我搞砸了,我把希望寄托给了下辈子,我不能没有它。”

谢伽月自说自话:“不是我狠心,是你贪心,你为什么不是只要我的命,这多简单。”

陈子轻眼珠往他脸上转。

谢伽月忽然想到什么,凑近他,睫毛扑闪扑闪的:“要不这样,你改一改目的,只让我死,好不好,嗯?”

接着就竖起四根手指,诚恳万分道:“我对天发誓,你前一秒改了,我下一秒就死在你面前。”

陈子轻嘴唇动了动。

“你说什么,”谢伽月把耳朵贴上去,像是真的听见了他的声音,“改不了是吗。”

随即便直起身,静静俯视他片刻,遗憾地摇头叹息,“那没办法了。”

陈子轻眼角有水迹。

谢伽月瘦得很厉害的身子剧烈一震,眼睑抽搐了几下,很大声地呜咽:“我真的做不到,你别逼我了,你逼我,我会忍不住从楼上跳下去。”

“你给我个来生吧,我求你了,求求你。”谢伽月攥着陈子轻的手,在他床前单膝下跪,掀起被子把脑袋钻进去,在被窝里嚎啕大哭。

陈子轻不知哪来的一股劲,狠狠将手从谢伽月的掌心里抽离。

谢伽月从被窝里出来,脸上挂着泪,愣愣看着空了的手掌,蜷缩着握起来,张开,又握起来,张开,重复几次,他粲然一笑:“好吧,你是恨我怨我怎样都好,反正这辈子已经完了,下辈子一切都会重新洗牌。”

陈子轻心如死灰地闭上眼睛,完了,完了完了,体验卡一到期,他患癌的所有数据都会被清理,那他要怎么对付没有这部分记忆的谢伽月?

而且,据小助手透露,涉及的NPC不全是没有这段记忆,还会面临被修改,并用其他数据进行覆盖的结果,不定因素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