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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晋拓这次醉酒很闹腾,喝了醒酒汤也没见恢复多少神智,陈子轻又搬不动他,只能陪他待在车里。

座椅放倒,躺上去还算舒服,车顶窗户打开,夏风跑进来的同时夜空映入眼帘。

陈子轻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另一条胳膊抱着长手长脚蜷缩在他身边的商晋拓,脖子被他脑袋埋出汗液,风一吹有点凉。

商晋拓好久都没响动,陈子轻一下下地拍他后背:“你再哭下去,我脖子就要被淹了。”

“我很焦虑。”商晋拓嘶哑的声音很闷。

陈子轻问他为什么焦虑,他不说话了,眼泪却没停,尽数从他眼中滚落,淌进他老婆的衣领里,把他老婆胸前濡湿成一片湿淋淋的水迹。

哎。

对象隐藏的属性竟然是爱哭和敏感。

陈子轻动了动身子,把嘴唇印在商晋拓眉心,手顺着他的发丝温柔地抚摸。

“我不想回去。”商晋拓开口。

陈子轻说:“那就不回去,我们在车里过夜。”

商晋拓重复:“我不想回去。”

陈子轻顺他的意:“嗯嗯,我知道的,我们不回去。”

商晋拓忽然从他脖颈里抬起头,捏着他下巴问:“真的?”

陈子轻笑着说:“真的啊。”

商晋拓也笑了声,转瞬而过阴森森的意味:“假的,你永远都可以说话不算数。”

陈子轻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他说自己不想回去。这给陈子轻一种商晋拓指的……不是家的错觉。

不是家还能是哪儿。

陈子轻不想商晋拓再胡思乱想,就说:“我们做吧。”

说完就意识到这不太行,商晋拓都醉成这样了,哪还能站得起来。

陈子轻想到这,手就不听使唤地去试探。

男人湿红覆盖水光的一双眼看他,像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眼睫上挂着泪。

他顿生一股罪恶感,我真该死,我怎么能在他醉酒黏着我哭的时候,还让他伺候我。

正当陈子轻准备把手撤开,手心就被打了一下。

陈子轻吸口气:“你醉了还行啊?”

商晋拓握住他的手,将潮湿的眼和脸蹭上去:“我死了都行。”

陈子轻:“…………”

商晋拓舔他脖子,喉咙里隐隐溢出轻轻幽幽地笑:“哪怕我是一具尸体,一个僵尸,我也能让你满意,给你带来极致的快乐。”

陈子轻望着头顶星空,任由商晋拓边把他当糖舔,边把他当粽子剥,他身上烫热,晕晕乎乎地蹦出一声:“没扩呢。”

“你不用。”

陈子轻没听清就被他吻住了双唇。

.

车子震得快原地飞起来的时候,郑秘书在客厅喝茶,管家陪他喝,两人快把一壶茶喝光了。

“今晚大少爷估计是不会下车了。”管家说,“有陈先生陪他,哪里都是家,哪里都是床。”

郑秘书听他后半句,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顿时就被一口茶水呛得咳嗽。

管家看他这姿态,摇头:“年轻人,沉不住气。”

“跟您是没法比。”郑秘书抽了张纸巾擦擦嘴,“我洗漱睡了,您也早些睡吧。”

“喝了这么多茶,睡不着。”

郑秘书拍拍老人的肩膀:“那我再陪您坐一会。”

管家看窗外夜色,厨娘来跟他说厨房温着的醒酒汤,是不是要再装一些给大少爷送去。

“不用了。”管家摆手,说了句,“他没嘴巴喝。”

厨娘一时没明白:“大少爷的嘴怎么了?”

“太忙。”

“噗——”郑秘书没忍住喷出茶水,他尴尬地拒绝厨娘跟管家的帮助,自己清理了一番。

老人家话少用词精准,郑秘书自愧不如。

.

陈子轻以为他登出这世界的时候,管家还健健康康,没料到他会先一步走。

那天是周末,他跟商晋拓没外出,他们在家把后院长得茂盛的花草清一清,晚点就要飞往国外。

阴天,风一阵阵的,吹不散空气里的燥热。

陈子轻撅着屁股拔草,商晋拓给他戴了手套,他拔起来不会被草叶划拉皮肉,就是没直接上手来得利索。

旁观商晋拓,他左手戴手套护得连寸皮都没露出来,右手没戴,左撇子用右手干活。

管家在他们后头收拾杂草。

明明可以让机器搞定,非要人工,陈子轻觉得他是吃饱了撑的,但他看商晋拓那么投入,甚至是有股子享受的感觉,就陪着了。

“哪有老董像你这样,非工作日的娱乐是拔草。”陈子轻凑到商晋拓耳边,“很老年人。”

商晋拓挺俊的鼻梁上有半片叶子:“嫌我老。”

陈子轻刚想说他没有,就听商晋拓讲,“我不老,我跟你差不多年纪。”

差不多?虽然我承认你的心态越来越年轻,但你这话说的,还是有点夸张了吧?

陈子轻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个事,二周目的他不是二十岁出头,而是快三十岁,他用手背蹭了蹭脸,接受了商晋拓的说法。

“心态是吧。”陈子轻说,“那你确实是。”

商晋拓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似乎他指的,并非是心态。

陈子轻凑近他,吹他鼻梁上的叶子,吹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气恼道:“你自己弄下来!”

“叶子惹你不高兴了,你跟它急眼,我也要被牵连。”商晋拓无奈地叹息一声,带着些许强硬扣住他手腕,“继续吹,帮我吹掉。”

陈子轻刚才还十分自然,这会儿矜持上了:“管家看着呢。”

“我没看。”后面传来老人的声音,“我老眼昏花。”

陈子轻:“……”

.

后院非常大,人工就三个,其他下人都没让参与,进度很慢,陈子轻把商晋拓宽阔的后背当支撑,汗津津的手肘压上去撑着,他喝口水,舒服地喘一声。

商晋拓在挖蚯蚓,挖出来,铲子铲几段,再一段段地碾烂埋进土里,这一幕陈子轻并没有注意到。

管家过来说:“我去那边坐会再来。”

“去吧。”陈子轻东张西望,“要不你回去也行,反正我们不赶进度,剩下的慢慢弄。”

管家坚持自己的做法,他发现大少爷在碾蚯蚓,眼角抽了下,不动声色地离去。

等到陈子轻喊管家时,老人坐在不远处的白椅子上,手臂挂在椅子扶手上面垂下来,大半个身子都藏在绿植里,半天都没应声。

正常人都会当成是睡着了。

陈子轻第一反应也是这个,可他就要扭回头和商晋拓说话,徒然就预感到什么,撒腿就往管家那边跑去,他跑得跌跌撞撞,衣裤不时碰到花刺树枝被刮一下勾一下。

商晋拓没跟上去,他从口袋拿出烟盒跟打火机,点燃一支香烟含在唇齿间,透过漂浮的烟雾看他老婆飞奔向商家的老管家。

陈子轻跑到管家跟前,把手放到他的鼻子前面,手一抖,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样。

没气息了。

“商……商晋拓……商晋拓……”陈子轻嗓子里不停抽气,他大喊,“商晋拓!管家走了!”

商晋拓咬着烟蒂,烟在半空轻颤。

走就走了,大呼小叫什么。

睡一觉就过去了,没受过什么病魔的折磨和痛苦,从某些意义上来说,是有福之人才能得到的结局,世上最好的事。

.

人这一辈子,不论生前是光彩还是平庸,最后就剩个遗体火化证明。

那份证明被陈子轻放在了管家的房间。

老人去了,房间给他留着。

暴雨天,陈子轻趴在阳台,隔着不断被雨水冲刷的玻璃窗看楼下的花园,他想念国内家里的桃树了。

新管家是个年轻人,陈子轻在微信上找他,叫他给自己发桃树的视频。

很快的,不同角度的视频就出现在聊天框里,陈子轻挨个点开,看了,保存了,他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吃点甜的吧,吃了甜的,心情就能好。

陈子轻让下人给他送吃的,他瘫在阳台吃吃喝喝,好像胃连着心,一个被填满了,另一个也就满了。

此时,商晋拓在茶室会友。

几个老友有的坐在沙发上,有的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有的则是倚着桌子或者墙壁,他们不聊商务,聊的是人间闲事趣事。

商晋拓指间转着一枚通体漆黑的打火机,他手法灵巧让人眼花缭乱,再结合手指的长度和光泽匀称度,尤为赏心悦目。

最爱他这双手的人,不在现场。

老友们看出他情绪不高,他们对视一眼,打算散场另找地方喝两杯。

猝不及防地,一直低着眼眸的商晋拓问了句:“你们觉得我老婆爱我吗?”

老友们面面相觑。

这问的,你们既不是几年之痒,也不是刚隐婚,日子都过这么久了,也没见你在外养逗趣的猫狗,爱不爱的,你心里没数?

商晋拓垂下眼睑,神色漠然地吐出三个字:“我没数。”

老友们:“……”

其中一个说道:“晋拓,你老婆没给你安全感?”

商晋拓冷笑:“他为什么要给我安全感,这又不是他的义务,安全感应该是我自己给自己的,我有病,整天神经兮兮,跟他有什么关系,我精神有问题。”

随即掀起眼皮,没表情地问:“你们看出我是个精神病患者吗?”

老友们集体沉默,本来看不出来,现在看出来了。

“晋拓,你婚姻出问题了,我们是帮不了的,我们没这方面的经验,因为我们几个都是婚姻美满夫妻生活和谐,你最好还是进行正规的心里咨询和引导。”

“是啊,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能做夫妻一定是几辈子的福分,你跟你老婆好好沟通。”

“我认识一个在这领域挺有权威的心理师,我把联系方式给你?隐秘性你放心,有保障,不会泄露出去影响你的声誉和‘S.L’的股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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