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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听这话,看过去。

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不过大白日的,她突然后背发冷。

有种阴恻恻的冷。

她忙道:“当然不是!说什么玩笑呢,这种事情是乱开玩笑的吗?”

阿畴神情晦暗不明:“那你这笼络人心的手段,可以用在别处了,丫鬟能有二心,我能有吗?”

希锦无话可说,只能喃喃地道:“也对,行吧……”

当下夫妻两个再无言语,希锦走在阿畴身边,满心只叫苦。

她的命好苦!

她只是对他说几句好话而已,大过节的,自己哄他几句,他非但不领情,反而教训自己!

天底下有这样当人赘婿的吗?

就算不是赘婿,就是寻常夫妻,你家良人说这么好听的哄着你,你就不能笑笑吗?

希锦轻叹,心里却再次想起三年前。

最开始,她和霍二郎情投意合,

那霍家可是读书人家,霍家爷爷考过解试,是太学补考生,人家高低也是书香门第,族上曾经风光过,只是如今没落了而已。

两个人的亲事都已经谈妥了,眼看就要成亲了,结果突然横生枝节,霍二郎娘死活不愿意,闹腾起来,只说她蛊惑了霍二郎,闹得满城风雨。

没奈何,只能退了婚,她娘匆忙给她寻了赘婿,也就是阿畴。

阿畴其实人也不错,长得美,是汝城数得着的出挑,可他也就一张脸啊,论起别的来,根本没法和霍家二郎比,怎么比都没法比,比什么什么都输。

论门第,人家那是书香门第,哪像阿畴爹只是一个渔民。

论性情,霍家二郎温柔体贴,哪像阿畴,真是又倔又拧,怎么拢都拢不住心,怎么梳都梳不顺人!

论才干,先别管人家霍家二郎如何,反正阿畴这人真是没法说。

刚成亲时候燕京城纱绸价格大涨,汝城商户都纷纷携纱绸进京,结果阿畴可倒好,他直接说身体不适,经不住长途跋涉。

前年市舶都监过来汝城,哪个不凑上前讨个好,让他也跟着族人过去,好歹混个眼熟,结果他竟然借故不去,愣是错过了这次机会!

去岁她想着他读书还算在行,还是考取功名吧,好歹过了解试,混一个太学补考生,还能免些税赋呢,谁知道他却说自己不是那块料!

至此,有一句话一直憋在希锦心里

——烂泥扶不上墙!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相貌了。

这相貌她也是喜欢的,可问题是,男人家,光有个相貌有什么用,等过些年她把控不住了,说不得他就要沾花惹草呢!

大过年的,希锦心里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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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那过道往前,便陆续见各房各户的都出来了,大家难免见了打声招呼,互相拜年问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随意说笑着。

希锦一家三口果然遇到了二伯娘,希锦便给阿畴使眼色。

阿畴便没什么表情地把希锦教的那一套都说了,一字不差,连那语气都学了一个十成十。

二伯娘笑得合不拢嘴:“要说起来,阿畴才是一个聪明人,听说你看书,看一遍就全记得了!你这么说,我心里倒是舒坦,说不得我们家四郎就考中了!”

旁边四郎恰好在,听到这话,蔫蔫地道:“怎么随便谁说句什么,我就考上了?”

四郎今年整二十岁,比希锦大一岁,和阿畴同年。

他素来不喜阿畴,这却是有缘由的。

当年阿畴过来宁家铺子当了伙计,因长得实在好看,又据说是读过书的,希锦爹便格外好心,和族里提了,让阿畴也入了家学,好歹也跟着读书。

谁知道阿畴却实在是聪明,夫子都说,他根本教不了阿畴,阿畴应该去燕京城,拜在大夫子门下,这样也好谋个前途。

当时希锦爹听了,是想出钱供着阿畴,送阿畴去上京的。

希锦大概知道自己爹爹的想法,无非是膝下无儿女,看到一个有资质的,便想着扶持着,这样以后万一自己有个什么不好,别人看着这情分,也算是一个助力。

希锦对此并无意见,阿畴十岁就来到他们家铺子当伙计,她也希望他能有个好前程。

阿畴却不愿意,他不想去燕京城,就想留在汝城。

希锦爹见此,也没法,便让阿畴继续在家学里读书,悉心教导他,等到希锦十六岁那年,阿畴也十七岁了,便让阿畴做了希锦的赘婿。

这四郎,从小读书好,家里都寄予厚望的,但奈何在家学遇到了阿畴,他便有些记恨阿畴了,处处看不顺眼。

他觉得自己要比阿畴读书好,是阿畴投机取巧了。

就希锦所知道的,后来阿畴大一些,便大不如之前出挑,不知道是不如之前聪明了,还是韬光养晦了。

阿畴不再出挑,四郎便春风得意起来,成了人人都夸的才子。

那二伯娘听着笑道:“那不是觉得阿畴聪明么,读书好!”

四郎扫了一眼阿畴:“哪能一样呢!正经读书和随便读读能一样吗?”

阿畴听了这话,却是道:“四郎是正经读书,以后定是要金榜题名的,我只是勉强认识几个字,自是比不得。”

希锦从旁打量着。

阿畴那性子,她也是知道的,倔得很,哪是那么轻易低头的,说这话只不过敷衍几句而已。

他还挺能装的,竟然这么会装。

谁知正看着,阿畴的视线却是扫过来,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间,她微怔了下,疑惑地挑眉。

阿畴淡淡收回目光。

希锦心里便五味杂陈起来了。

什么意思?觉得她没给他出头?

可是刚才他说什么来着,让她不用对他施展那笼络人心的手段了!

哼哼哼,哼!

***********

宁家各房陆续都到了,世族大家,各房分支众多,有些族人就连希锦都觉得眼生,特别是女眷,才嫁进来的新妇,可能也就见过一两次面,一个个都穿着裙袄,打扮得俏生生水灵灵的,还真不容易分,希锦只能含糊称呼着,敷衍过去。

大家聚在厅堂后是分男女内外的,男的在里面拜,女的在外面烧香烛。

希锦因为是招了赘婿的,按照规矩不能让赘婿单独去,她得陪着一起,她在先,赘婿在后。

这有些惹眼,但也还好,大昭赘婿之风盛行,一些大家族总归有些赘婿的。

跪拜的时候,恰好四郎跟着二伯先拜过,他往回走的时候,和希锦阿畴迎一个正着。

四郎笑看着阿畴:“好好拜,求祖宗保佑,以后芒儿必是个读书好的,正经读书,定能得个出身。”

希锦听这话,这是故意阴阳怪气阿畴是赘婿,所以不得正经读书了?

她其实并不在意阿畴受什么委屈,大男人家,受了委屈还不至于她来出头。

但当着她的面,这就是欺到她头上了。

为什么要忍?

她便笑着道:“四哥,我们宁家世代经商,芒儿以后能继承家里的铺子,不是个败家的,我都要偷着乐了,哪里敢指望他读书上进呢。以后些许识得几个字,知道一些做人道理,不至于长歪了,可别像一些子弟,在外寻花问柳的,就算读再多书,这会儿祭祀的时候,祖宗也觉得丢人现眼,万一再染上什么脏病,传出去,啧啧啧,我们宁家的脸往哪儿搁!”

四郎听这话,那脸色瞬间变了。

希锦一笑间,已经和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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