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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畴浓密的羽睫垂下,神情落寞:“希锦不相信我?”

希锦含着泪说:“可万一死了呢,而且你当了皇帝,你就会娶别人,你还得有别的妃子呢!”

阿畴:“不会有。”

希锦:“万一呢?”

阿畴:“没有万一。”

希锦:“你若到时候纳了别人,我便阉了你。”

阿畴:“好。”

在辇车晦暗的光影中,她清透的眸子浮着一层湿润的水光,就那么看着他。

他也在看着她。

视线交融间,彼此仿佛看到了对方灵魂深处,许多的情绪就在彼此眼睛中脉脉流转。

这一刻,宫廷,侍卫,街道上的熙熙攘攘全都远去了。

就连辇车仿佛也已经停止,这个世间一切都被虚幻,只有他们两个是真实的,是可以感受到的。

在这长久的对视中,阿畴缓慢地捧住她的脸,用一种几乎卑微的声音道:“我什么都没有,一无所有,只有希锦,没有别人会要我,只有希锦会要我,是不是?希锦不要扔下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有些卑微,像一条无家可归的野狗,徘徊在黑暗中,见到那倚门的娇俏小娘子,睁着幽深墨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贪婪渴望地求她施舍,给他吃上那么一口。

希锦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郎君,那么俊美绝艳,尊贵傲气的皇太孙,现在却在自己面前卑微祈求着。

可她也明白,那看似乞怜的背后,是这郎君的勃勃野心。

也许有一日,他的森森白牙也会切断自己的脖颈,贪婪地吮吸自己的血液。

她以前并不懂这枕边人,如今懂了,却看到了那阴郁沉闷的巍巍皇权,以及随时可能亮出爪牙的寒铁铮铮。

不过她到底伸出胳膊来,颤巍巍地攀上他的颈子。

之后,半合着眼,仰起脸。

阿畴垂眸沉默地看着,看着她精致面庞上的迷乱,以及她够上自己要亲的样子。

像是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正扑簌簌地绽开第一片鲜嫩的花瓣。

就在那唇即将吻上他的时候,他略俯首下去,接住,毫不犹豫地吻上。

唇齿相接间,这个世间仿佛被人点亮了,一切都变得生动甜美。

彼此无声而默契地亲吻着对方,紧紧缠绞,两个人都沉醉其中,辇车内滋滋作响。

良久,希锦软趴趴地靠在阿畴怀中,两眼迷离,面上晕红。

阿畴却低下来,埋首在她怀中,贪婪地吃着,一口一口的,既急切,又克制。

他是饿极了的婴儿,是丧家的野犬,是眷恋世间温暖的孤魂。

希锦无力地抓着阿畴的肩,娇艳欲滴地颤着。

她被男人吃得受不住了。

阿畴怜惜地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每一次颤动。

他深吸口气,干脆将自己的脸埋在其中,满足地沉溺,不舍得出来。

他想起希锦说的,希锦说他总是仿佛饿狼一样。

可他,从来都只贪着她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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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车不知道行到了哪里,但是并没有停下。

希锦脊骨都是酥的,她埋在他的怀中,闷闷地道:“刚才你竟然还凶呢…”

阿畴紧抱着她,哑声哄着道:“怎么凶了,我哪敢凶,不是低声下气哄着吗?”

希锦:“你对芒儿凶,刚刚芒儿都要哭了!”

阿畴:“是他让你看帷幔外面的。”

若是不看,迳自走了,也就没事了。

希锦一时噎住。

反应过来后,她终于道:“他才多大,他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谁知道呢!你还能和小孩子计较!”

阿畴神情有些异样,他抿了抿唇:“罢了,不提了。”

希锦便握着拳捶打他胸膛:“你把人家赶走了,你还当爹的呢!”

有些过分了!

阿畴搂着她的细腰:“是,是我不该。”

不过却是不会改。

希锦轻哼一声,也就不提了。

她用小拇指头轻轻把玩着他佩戴的紫金鱼袋:“不提这个可以,但你得答应我——”

阿丑:“嗯,答应你什么?”

希锦低声提着要求:“反正以后我要当大娘子,还要当皇后,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她觉得她是有资格提要求的,还挺理直气壮的。

谁知道她说完后,他没吭声。

她看过去,阿畴薄唇边尚且残留着一抹湿润,衬得这俊美绝艳的郎君有种别样的暧昧风情。

不过他抿着唇的样子,很淡漠,也很冷清。

希锦叹,心想这人吃干抹净就装起来了……

她拿着那金质的坚硬鱼袋戳了戳他的胸膛:“你听到没……”

阿畴低声道:“嗯,都是你的。”

希锦便痴心妄想起来:“以后你如果真成事了,也要让我在上面坐一坐,感觉下。”

她觉得老官家坐在上面的样子很威严,高不可攀。

不过她好歹没丧失理智,补充说:“没人的时候,偷偷的。”

阿畴:“好。”

希锦:“以后我们还要衣锦还乡,风光荣耀,汝城所有的人都跪在我面前,什么四郎二娘的,他们都会匍匐在我脚底下!”

阿畴:“嗯,我们会回去看看。”

希锦:“谁敢觊觎你,我就直接给对方一巴掌,再给你一刀子!”

她觉得这是重点,必须再三强调。

阿畴:“可以。”

希锦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便有些晕乎乎的,觉得这将来很幸福。

不过很快,她想起如今种种,便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可我还是觉得怕怕的,我反正不要死,我要好好活着,这太孙府的膳食味道倒是好,我不舍得,我还没吃够呢!”

阿畴便伸出臂膀来,将胳膊收紧,环住她细软的腰肢。

他抬起手,低声拍哄着她:“你可以吃一辈子,肯定可以,以后还会有各样的美食送到你面前。”

希锦嘟哝:“罢了罢了,不想那么长远的吧,还是说如今吧。”

阿畴:“其实如今一切都很顺利,比我预想得顺利,现在我们过了官家这一关,他喜欢芒儿,我能感觉到。”

他沉吟间,想起官家抱着芒儿时的惊喜和宠爱。

就像小时候抱着他一样。

不过他知道,同样的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心思是不一样的。

他小时候官家到底还算康健,这老人会喜欢自己孙子,但又觉得他还会有很多子孙,每一个并不是那么珍稀。

现在他身边子嗣凋零,他又垂垂老矣,明显身体不行了,一个嫡亲的血脉传承便格外要紧起来,他看着芒儿时,那浑浊的眸子中都是闪着光的。

于是他继续道:“比喜欢我小时候要多。至于对你,他未必特别喜欢,但是印象还可以,他可能还觉得很新鲜,有趣,这已经足够了。”

其实官家今日逗着希锦说的话,如果官家再年轻二十岁,他就会不舒服了。

毕竟希锦确实生得惹人,这样的绝色在后宫中也是罕见的。

而在这深宫中,什么都可能发生,最讲究伦常的地方,最没有伦常。

但现在也没什么,官家确实老了,也病了,是一个真正的老人,他看着希锦确实是看着晚辈的心思。

希锦回想着官家今天的言语,道:“可是他并没封我做大娘子吧,那就是说,他根本不承认我。”

阿畴:“这需要他封吗?你就是我的大娘子,明媒正娶,他现在没给你诰命,但很快就会给的。”

希锦睁着泪眼:“真的假的?”

阿畴:“嗯,我已经和他谈过了,快则清明,晚则端午,你等着好消息。”

“原本不想提前和你说这些,但今日既然问起来,也就提前和你透声气。”

希锦其实还是不太相信,她觉得这话可能是骗人的,不过这话实在是太甜蜜动人,以至于她觉得自己还是信吧。

她其实也明白,自己确实没退路,也没有别的选择,她只能相信他。

其实相信了后,整个人也就舒坦了,尽管这个男人眉眼间都是冷,语调也凉凉的,可他说出的话是有温度的。

只需要这么一点温度,她的心便被焐热了。

于是她软软地靠在阿畴怀中,低声道:“可是,还有一件特别要紧的事,我忘记和你说了。”

阿畴耐心地看着她:“嗯,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希锦:“我膝盖疼。”

阿畴:“膝盖?”

希锦低声道:“跪的,我往日哪这样跪过呢。”

阿畴听此,神情略顿了下,之后便放开她,将她放倒在辇车的软榻上。

希锦小小挣扎了下,没能挣过,也就任凭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