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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时候确实诸多繁琐礼仪,岁尽当日,各处爆竹连天,宫廷内张灯结彩,又有百戏以及各样节目,更有那象舞之曲。

第二天是正月初一,元旦,这是一年的节序开端,阿畴下了诏书,免除公私租屋钱三天,士庶交相祝贺。

这时候街坊间便热闹起来了,街市上都是小贩,也有关扑的,游玩的,聚众饮酒的,家家饮宴,笑语喧哗,整个燕京城好一番繁荣昌盛之象。

希锦此时终于可以稍做休息,她探知内廷门外沿途都是小贩,卖那冠梳、领抹和各样鲜花的,数不胜数,便派了人过去购置,那鲜花都是外面新采的,带着露珠的,倒是看着喜欢。

不过元旦之后,又要接见命妇们,要打春,又要筹备元宵节。

她觉得命苦,当皇后不容易呢,不过看看阿畴,阿畴这皇帝忙得脚不着地,连着几晚了,白天夜晚都不见人影,只知道回来睡过,但夫妻二人竟从未说上话。

于是她便觉得还好,反正享着多大的权,就忙着多大的事。

都不容易呢!

其实她现在想得很明白,当皇后,大概就相当于名门望族的冢妇,关键这名门望族还不是一般的大,是坐拥天下之大,那各样节庆利益繁琐,人情往来,倒是也能理解。

反正身在其中,干着就是了。

再说大部分时候,看着那内外命妇跪在自己面前,无论年长年少,都对着自己行大礼,那种感觉其实也挺好。

这个时候真真切切地明白什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她是皇后,是帝王的妻子,是储君之母,这大好河山啊,她可以尽情俯瞰。

等元宵节过去,陆简的婚事也得尽快筹办了。

希锦其实也有些诧异,怎么就这么急,不过看起来韩相那里觉得应该尽快办,陆简那里也觉得应该尽快办,双方都没意见,那就办吧。

只是双方身份贵重,该有的礼仪自然不能废,陆简很快取了草帖问卜,得了一个大吉无克的结果,这才开始过细贴,之后女家也回了定帖。

希锦虽为晚辈,但如今已皇后之尊,也帮衬着,所以那细贴她都是看过的。

陆家如今没什么人,也就陆简一个,不过好在家产丰厚,那细贴上列明了金银、田土、财产、宅舍、房廊和山园等,至于女方的嫁妆也颇为丰厚,除了房奁首饰,以及金银珠翠还有随嫁田土和屋业。

再之后,这嫁娶之礼一步步地来,终于大了那一日迎亲,婚礼盛大,十里红妆,阿畴和希锦亲自前往,终于完成了这嫁娶。

完成后,彼此心里也落了定。

这时候差不多要入夏了,入夏之后希锦的肚子越发大起来。

按照御医的推测,她应该是六月生,那会儿是天气最热的时候,现在怀孕五个多月,孩子已经手脚俱全了。

御医依然每日都推测胎儿在腹中的位置,又精心调理着各样膳食,甚至连希锦偶尔觉得腿疼腰酸的,他们都要仔细问诊,用针灸按摩来消除这苦楚。

对此,希锦不免感慨,觉得当皇后还是好,多舒服啊!

不过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天越发炎热起来,希锦这肚子本来就大,如今更是难受,难受到窒息,以至于辗转不能寐,若圆过来帮着她按摩腿脚,可她依然觉得有些烦闷。

于是便让人送了冰酪来吃,那冰酪是加了牛乳以及各样时鲜果子调制成,再用冰块来镇了,吃起来清凉冰爽,倒是能一时解得那闷热。

只是不敢多吃罢了。

老天爷到底是公允的,任凭你怎么的荣华富贵,这夏暑冬寒是逃不过的,无非就是冬日时候自己可以用红罗炭舒服一些,夏天用冰略方便。

可这冰只能解得一时的闷燥,并不能真让自己一直遍体生凉。

而自己如今还身怀六甲,挺着个肚子,更是难受。

就在这时,却听外面来报,说是官家命人送了个什么席子。

希锦其实没太有兴致,想着再好的席子又如何,该热还是热,况且她也体弱,吃冰吃多了怕受冷,用了凉寒的席子也怕太过阴凉,到时候受了寒,倒是引了痹症。

谁知道待那太监进来,一问,才知道竟送来了象牙席。

象牙席?

希锦家以前是商贾,多少也算是见多识广,倒是从未听说过象牙还能做席子。

那太监便禀道:“这是白象牙席,据说是用秘法来煮软了,再逐条抽成丝的,是人家的不传之秘,只是因为耗费太大,劳民伤财,是以先帝才禁了,不许再做这个,如今宫中还有旧年做下的象牙席,不曾用过的,官家怕娘娘体热,让人翻出来,拿过来给娘娘用。”

希锦便有些兴致,当即让人拿来,一时展开那席子看时,不免惊叹。

她只以为象牙席自然是硬朗的,怕不是咯人,谁知道这象牙席竟是柔韧犹如蚕丝一般,水磨光滑,雪白晶莹,看着就让人喜欢。

当下便让人打理过,给铺上了。

铺上后,她再躺在那里,果然就舒坦了许多。

这会儿倒是凉快起来了,外面起风了,若圆进来,带着小宫娥们关好了窗户。

有个窗户没来得及关,那风嗖嗖嗖地往里面灌,倒是吹得锦帐都跟着飘起来了。

希锦便嘱咐了一声,过去太子房中看看,若是午睡,可不要着凉了,若圆自然着人去看了。

都吩咐过了,她才轻叹了一声:“刚才还闷得要命,这会儿倒是凉快了。”

这时候阿畴也已经穿戴齐整了,正整理那交领,此时听得这话,便道:“今日早朝,天文馆来报,说是今年并州怕是有洪涝之灾,今日恰好便下雨了。”

洪涝之灾?

希锦听着,顿时觉得这凉爽不那么舒适了:“哎呀,如果那样,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她顶多叹息叹息,和她没什么大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了,这天下是她家阿畴的,也就是她家芒儿的,哪个州县有了洪涝,还不是自家操心。

她想起去年岁末冬日时的大雪,反正冬日雪夏天雨,都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阿畴:“我大昭国土辽阔,从南到北的,一年四季总归会有些灾荒洪涝,只看大小而已,准备好赈灾救济,安抚民心就是了。”

希锦想想也是:“那你可得准备好。”

阿畴笑了下:“我知道。”

一时又说起来:“如今我们开海裕国,和海上夷国通商已经一年,我们大昭物资比之前丰富,如今也已经改良了棉花,老百姓若能大量种植,以后棉花的价钱必然下来,到时候也许寻常小民也能穿上棉衣了。”

希锦听着,惊喜不已:“是吗?那我们的各样绸布也更好卖了!”

有了棉花做新衣,那就得买步嘛!

阿畴颔首:“是,今年的税赋也比往年这会儿提了约莫三成,国库充盈了。”

他轻笑了下:“所以皇后娘娘,你看中了什么尽管说,是想要岭南的荔枝,还是海上的香膏?”

希锦听着抿唇笑:“我如今倒是没别的想头,就是最近突然想起我们以前,倒是想我们当年的宅院,我也想着——”

她默了默,道:“想给我爹娘扫墓,也想告诉他们我们如今过得很好。”

阿畴听着,便俯首下来。

他亲了亲她的唇,低声道:“好,那我们抽空回去扫墓。”

他很快又补充说:“不过估计要等。”

毕竟如今确实很忙,眼下还要外国使臣要接见,还要处理边境诸事,还要即将到来的暴雨,要预防百姓受那涝灾。

希锦:“嗯,我明白,反正你应了我,君无戏言。”

阿畴:“好。”

一时阿畴过去了前殿,希锦躺了一会,想起那暴风雨的事,终究不太放心,又问了问芒儿,知道醒了,便让人抱过来。

这会儿天暗得像是被扣了黑锅底,雨已经淅淅沥沥下起来了,那雨水有些急,把外面青石板都浇得油光发亮。

芒儿一路过来自然是有人照料着,不过任凭如此,还是湿了袍角。

希锦便有些心疼,赶紧给他换上暖和的衣裳,虽是夏日,也怕孩子着凉。

母子二人坐下来,喝着香饮子,问问功课。

如今芒儿虽然不大,不过这小脑子记性好,如今竟是动辄出口成章,倒是让人很是欣慰。

希锦让人送了果子,陪着芒儿用了,却是笑着道:“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才能早点接过来你爹爹手中这一摊子事。”

芒儿很懂的样子,响亮地道:“要打算盘!”

希锦听了,赶紧道:“不是,咱家以后不打算盘了,咱家以后要治理天下了!”

芒儿:“好,要治理天下。”

希锦:“对,就是这样的。”

哎……当太子的娘可真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可能给孩子带歪了的,希锦顿时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

晌午后,希锦也处理下宫中的政务,其实这些都是有女官协助,如今她怀着身孕,更不能太劳累。

不过有些事她还是需要过过眼,要掌控后宫。

这么说着话,突见外面一道闪电划破夜幕,几乎将房间内照得雪亮。

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闷雷,那雷声轰鸣震天动地,让让人心生悸恐。

芒儿哪见过这阵仗,好奇地看着外面。

希锦见他并不害怕,略放心了些,不过想起阿畴说的,说是有洪涝,终究有些担心。

她起身过去临窗处,那狂风卷着雨水,狠命地浇在对面琉璃瓦上,辟里啪的雨声几乎灌满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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