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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无归点头:“有可能。”

事情似乎更加明朗了。

一旦扶香姑娘用了那张药方,以身相替,她的神魂就会彻底被军师吃掉。

敌人奸诈如斯,而扶香姑娘,却在“被吃”的道路上拔腿狂奔,撵都撵不上。

真是气死个人。

凤宁感觉自己都愁到掉毛了。

“再这样下去,我就是第二只秃毛崽!”

没等她真正开始掉毛,坏消息忽然从天而降。

排行三十的孩子冲回家,见到人就哇哇大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半晌说不出囫囵话。

孩子们都快急眼了,三十才吭哧吭哧说出个大概:“我,我在村口碰见扶香姑娘,她,她和村长说,说,嗝儿,说她要是,不,不在了,请村长帮,帮忙照顾我们!她是不是,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呜哇!”

几个年龄小的呜哇一下跟着哭了起来。

凤宁顿时心脏猛跳。

“这么快!”

这根本就不给她机会唤醒扶香姑娘啊!

凤宁飞速和封无归对视一眼,双双掠向院门。

篱笆墙上斜斜挂着扶香姑娘割草用的弯刀,寒光凛凛,磨得锋利极了。

凤宁随手把它摘下来,紧紧攥住刀柄。

没办法了,文的不行,只好来武的。

二人一路飞掠,冲向祠堂。

祠堂大门紧闭,一推,发现里面上了锁。

凤宁怒火中烧。

“侧门。”封无归淡定道。

凤宁带头冲锋。冲到侧门,抬脚一踹,开了。

“没锁!”凤宁大喜过望。

二人掠进祠堂,一前一后闯进厢房。

抬眼一扫!

只见扶香姑娘坐在床边,已经喂完了整碗药。

她手持空碗,错愕地转头望向凤宁二人:“你们怎么来了……”

凤宁震撼地看着那只碗,脑海嗡嗡直响。

来晚了?!来晚了!

凤宁遍体生寒。

翟夫子抬起双眉,笑眯眯道:“怎么这么着急呀?跑得一头都是汗。”

即便已经稳操胜券,眼前这个银发老人依旧慈祥和蔼,挑不出任何毛病。

神态和扶香姑娘一样亲切,脸上的皱纹和扶香姑娘一样友善。

凤宁盯着他,狠狠定了定神,这才压下心头不自觉涌上来的好感。

这个家伙,恐怖如斯!

凤宁冷笑一声,一个箭步掠上前,在扶香姑娘的惊呼声中一把搡开她,亮出藏在身后的锋利割草刀。

“休想夺舍扶香姑娘!我杀!”

话音犹在,她已手起刀落,直刺翟夫子心窝!

这一击可谓晴天霹雳,石破天惊。

不需宣告对方罪状,不给对方任何辩解机会,更不让对方拖延最后这分秒必争的宝贵时间!

——不给反派临死反扑的机会,是正道成功人士的基本素养。

这一击倾力而出,根本不留半点余地。

一个字,就是莽!

凤宁整个身躯被双手的力量带得向前飞扑。

刀尖直指翟夫子心脏,眨眼之间,凛凛寒光便已触碰到了他的衣襟。

血溅五尺,近在眼前!

她的瞳仁中映出翟夫子的眼睛。

他有些错愕,但是完全没有试图反抗。

极长又极短的一霎,这双亲切友善的眼睛似乎在对凤宁说:没关系的,宝宝。

凤宁微微侧头,捕捉到了扶香姑娘的眼睛。

这一瞬间,扶香姑娘的双眼发光,目光一错不错地盯住刀尖,虽然维持着震惊的表情,但难免泄露了一丝藏得极深的欣喜。

察觉到凤宁的注视,她迅速抬眼瞥向凤宁。

视线相触。

扶香姑娘的眼睛仿佛在说:怎么办,你已经无法收手了。

巨大的力道带着凤宁向前飞扑。

这一下,她可完全明白了!

“啪。”

斜地里懒懒探出一只手,握住了凤宁手腕。

“太莽的时候,记得在最后关头阻止你。”封无归偏头,微笑,“又欠我一个人情了呢。”

凤宁傻笑:“嘿嘿,好哒!”

在他的帮助下,她晃晃悠悠站稳。

刀尖堪堪划破翟夫子衣襟,露出白生生的棉絮来。

扶香姑娘脸色微变:“你们这是干什么?”

凤宁敛去笑容,反转刀尖指向她,震声道:“差点儿就上了你的鬼当啊!军师!”

扶香姑娘瞳仁微缩:“……什、什么?”

身后,险些被一刀扎心的翟夫子愣愣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呀?”

凤宁叹了口气:“你真是什么都忘了呀,扶香姑娘!”

翟夫子:“???”

封无归轻身掠出,封住了“扶香姑娘”的退路。

几乎同一霎,凤宁扬手扔出飞刀,寒光直取“扶香姑娘”。

只见封无归抬了抬手,飞刀好像长了眼睛一般,轻描淡写地落入他的手掌。腕骨微动,冷锐逼人的刀锋架住了“扶香姑娘”的颈项。

成功拿下!

凤宁嘿嘿一笑:“其实我本来也不确定哒!但是我家小竹马说了,大喜大悲的时候,再无懈可击的人也有可能露出破绽,看,他说对啦!”

“扶香姑娘”极力维持平静,但脸色已渐渐难看。

“我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凤宁震声,“军师那么狡猾的家伙,怎么忽然暴露笔迹,把自己是个坏人写在纸上!

“而且,药方、采药、问郎中、向村长托孤……桩桩件件,怎么就刚好都能被人撞上!就只差拿个喇叭放在我耳边大喊:快去干掉翟夫子那个坏蛋!

“像我这么冲动的昆仑…人,当然就杀过来啦!”

“扶香姑娘”冷声道:“上次做了噩梦之后,你的精神就一直不好。我只是给夫子送药,你想得太多了。”

翟夫子也着急道:“哎呀,快快把刀放下,大家有话好好说呀!”

凤宁坐到床边,抬头和“他”对视。

“扶香姑娘。”凤宁道,“我想我已经猜到啦,你‘得了忘症’那天,就是被军师悄悄交换了身份。

“你看,那天你不知道这间厢房的锁怎么开,因为你从来没有进过‘翟夫子’的厢房。你看这间屋里的东西,都很新奇,很想探究,那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爱屋及乌啦。

“你上课老停顿,老忘了句子,那是因为你本来就不是夫子呀!

“他用了好多时间和你相处,获得你的信任,慢慢和你有了‘夫妻相’,这样哪怕露出破绽,别人也很容易就会忽略。

“你看,他用自己的笔迹写下了那个‘药方’,故意误导我们,让我们以为你要害死他,目的就是为了骗我们来杀你呀!

“刚才我差一点儿就杀了你,他就躲在那边笑!被我亲自逮到啦!

“让你心爱的孩子杀死你,你的神魂一定就会真正死去吧!”

翟夫子…应该说真正的扶香姑娘,怔怔望着凤宁,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胡说八道!”受制于封无归,假扶香只能强声为自己辩护,“这些全是你自己的臆想!你有任何证据吗?”

凤宁得意:“证据就是我都开始有点讨厌你了!但是我一点儿都不讨厌她!”

假扶香:“……”

那一边,真正的扶香姑娘缓缓低头看自己:“我似乎忘了很多事,可我觉得,我就是翟清啊。”

凤宁语气低落了一些:“那是因为在真实的世界里,扶香姑娘你早就被他夺舍了。他利用你的感情,利用你愿意替他‘生病’的心,让你‘替代’了他。”

“这里只是你的记忆世界,你喜欢他,想要了解他的一切,他利用你的心意,把你困在了这里。”

“其实你心底是不是已经感觉不对啦?”凤宁难过地说,“我相信,扶香姑娘一定不是什么‘恋爱脑’,你迟迟不愿意清醒,其实是因为大家,对不对?你其实已经知道大家都不在了,是不是?”

理由很简单。

和李守备一起参军,死在棋阵中的那几位,都已经是中年人了。

而三哥、五哥和小十八,年纪是跟东兰城中的那个年轻女子差不多大的,不过二十上下。

这也就是说,如今住在院子里的孩子们,根本就不是同一批被扶香姑娘收养的孩子,而是跨越了几十年时光的几批不同的孩子。

扶香姑娘的记忆世界里,居住着所有已经死去的孩子。

他们一样大,一块儿幸福地成长。

“扶香姑娘,”凤宁不知不觉声音哽咽,“醒来吧,他们会永远活在我们的心里,而外面的世界,还有好多好多人在等你回家。”

呆坐在床榻上的扶香姑娘身躯微微一震。

顷刻之间,泪流满面。

“不,不是,她骗你的,不要信她!”假扶香垂死挣扎。

真正的扶香姑娘定定抬眸。

“我,已经睡了太久,该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