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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陛下。”

日光薄薄的洒在燕京城中,这是整个大燕最繁华的地方,巷陌纵横交错,到处人影憧憧,一条浮金河横亘城中,商船来往,桥上叫卖,热闹非凡。

“还是燕京好啊!又大,好吃的又多!”

惊蛰一手抓着个肉包子,笑眯眯地咬了一大口,“细柳,咱们回紫鳞山之前先多买点吃的吧!紫鳞山上那些人一个个都清心寡欲的,做的饭也寡淡死了!”

细柳递给他一粒碎银子:“李记糖山楂。”

“行了,你回回就爱吃那玩意儿,”惊蛰瞧不上她手中那点小钱,“那才几个钱,我请你就是!你等着我啊!”

他飞快地跑走了。

浮金河的大拱桥下支着一个糖水摊子,细柳一脚勾来长凳坐下,要了一碗糯米圆子糖水,摊主糖水做得好,这会儿生意也不错,客人几乎满座。

不论贩夫走卒,还是穿襕衫的书生,天气一转凉,他们便都爱这一口,这会儿有人抬头睃了一眼河对面街上,“哎哎哎,你们快看!”

同桌的人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穿着东厂袍服的一行人边走边清道,后头紧跟而来的则是一个骑在马背上,穿着蟒服的中年人,他脸上没有须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阴柔,一看便是个太监。

他挺腰直背,目不斜视,身后一行人抬着御赐的绫罗绸缎与金银箱笼稳步前行。

“那不是东厂提督曹风声的那个干儿子曹小荣么?”

书生那桌有人认出他来,“他这是做什么去?”

“你们还不知道呢?”

另一个书生长得白净,穿着明显比他们要鲜亮些,他故作姿态,见同桌的人都引颈探问,他才笑了笑,说:“你们也知道我兄长如今在国子监,他今早跟我说,那永西总督侯之敬勾结反贼作乱骗饷,乃是五皇子殿下与陆阁老的长孙陆雨梧联手灭了那伙反贼,并将那侯之敬绳之以法。”

“那这么说来,那曹小荣是往陆家去送圣上的赏赐?”

身形微宽的书生一面往对面张望着,一面拢起眉头思索了一番,“可我怎么没听过陆阁老还有个长孙?”

那白净书生道:“你们才在京多久?我家就在京城,我记得我父兄在饭桌上提过,那位陆家长孙曾也是名满燕京的神童,几岁便能成诗着文,当今圣上都曾赞他心思神妙,只是后来听说他身子不好,早早地被送出燕京养病去了。”

“可惜是体弱,不然依这位陆公子的家世,还有他的才智,若是参加科举,定然前途无量啊。”

有人惋惜了一声。

“有什么可惜的?”

那白净书生道,“说不定人家那病如今已经好了呢?他啊,出生便在那等显赫之家,陆阁老仅有他这一个亲长孙,又怎会不替他铺好青云路呢?反倒是咱们,出路到底只能自己找啊……”

这话说得戳心,几个书生都开始为自个儿往后的仕途唉声叹气。

细柳静默地听着他们说话,一碗糖水也慢慢喝完,她抬起脸来,曹小荣一行人已渐远,道旁百姓还在不停地张望着圣上赐予陆家的荣耀。

“你们说那陆公子会参加科举么?”

那一桌书生还在讨论。

“官宦人家,怎么会不入仕呢?何况那可是陆家。”

有人说。

细柳听着,眼前却是昨日秋雨沙沙,打湿少年乌浓整齐的发髻,顺着他那白玉簪滴落,他牵着阿秀的手立在田埂上,眺望浓浓雨雾里的一片田野。

“我想让天下百姓不再吃蓬草。”

他的声音回响而来。

“细柳!”

惊蛰的声音猛地落来,细柳回神抬眸,只见这少年身上大包小包,嘴里还咬着一块糖,他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她,“你的糖山楂。”

细柳接来,从腰间取出一粒碎银放在桌上,随后站起身:“我们走。”

午时天仍是阴的,陆雨梧从宫门出来坐上回府的马车,一路辘辘声响,他在车中端坐闭目养神,直至马车停稳,他方才睁开眼,掀帘出去。

七年来,陆雨梧没有回过陆府一次,老管家见了他还有些迟疑地唤了声:“小公子?”

“兴伯。”

陆雨梧却还认得他。

“哎,小公子快去花厅,阁老在等您呢。”

兴伯说着,忙将陆雨梧迎去花厅。

昨日下过雨,四方天井下,院子里的积水已被家仆扫尽,却还有些湿润,一株青松长在正中,颜色浓绿。

雕刻古朴纹饰的几扇门大开着,陆雨梧才一进院,抬眼只见一年逾花甲的老者穿一身墨绿道袍,背对他负手立在厅堂中,他头戴懒收网巾,簪玛瑙,发髻见白。

他侧影被厅中的灯笼朗照,如一道老而弥坚的山廓。

兴伯与陆青山等人默默地退出去,陆雨梧穿院入厅,一撩衣摆跪下去:

“秋融问祖父安。”

陆证昂首在看匾上“松竹长清”四字,闻声,片刻方才转过身来,他眼皮松弛,神光却清明,定定地看着跪在面前的这个少年。

忽然间,他扬手一巴掌狠狠打在陆雨梧的脸上:

“陆雨梧,你果真要我陆家再出一个小阁老不成?”